凌晨微勾唇角，露出了一道讥笑的弧度，语调也是似有若无的讽刺，“原来你还能分辨气息啊。”

“一道电脑程序不仅喜欢听故事，还能感应到别人的气息，你是成了精，还是以为自己是人？”姜小语面无表情地说，“我明白你被单独遗弃在这里的原因了。一个被设计成小孩的系统程序，没有讨喜的单纯善良，只会想方设法地戏弄别人并以此为乐，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折磨别人上，你……活该孤独。”

“小语！”凌晨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姜小语会这么毫不留情。他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因为他十分清楚惹怒Ghost.Alpha的后果是什么。

于是刚想压低嗓门提醒一句，对方却已然勃然大怒。

孩童的声音顿然变得乖戾尖锐，“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我！我要让你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电流输送到上方的管道，耀眼的白电火花发着滋滋的声响，以庞大的态势在姜小语的头顶缓慢地汇聚集中，就仿佛故意放慢动作来欣赏到底下之人的恐惧与求饶。

姜小语丝毫不怀疑，这么庞大的电流砸下来，她就算活着也至少废了半条命，也许是危险离得太近，她一时竟然忘了躲避，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即将从头顶落下的电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计后果地说出那样的话。

只是看到韩祁痛苦地趴在地上颤抖，连动都无法动弹，心就像被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放出来的全是难以言诉的压抑，以至于大脑当场死机，心里话脱口而出。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

凌晨自然也注意到了姜小语头顶凝聚的电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然而，下一秒当他的目光落到巍然不动的女生身上时，脸色骤然发白！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语竟然在发呆？！

“小语，快让开！”他焦急的声音刚响起，庞大的电流如水蛇一般窜向姜小语。

姜小语这才惊醒过来，可已经来不及躲避。

完了。

在凌晨大惊失色的眼神里，这个念头瞬间划过姜小语的脑海。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飞快地将她扑倒。仰面落地的刹那，清凉的薄荷味扑鼻而入，姜小语的瞳孔猛地一缩，还没来得急震惊，下一秒，挡在她身上的人已然发出一声闷哼，撑在她肩膀两侧的手肘遭不住地一软，直接趴倒在了她的身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凌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刚恢复了一点气力的男生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女生，将她牢牢地护在身下，差点替她挡了致命的一下。

“祁！”他焦急地去拉韩祁。

倒在姜小语身上的人动了动胳膊，示意自己不用帮忙，然后勉强支撑着手，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虚弱地说，“我没事，刚才那下，应该没打到我。”

听到他的话，凌晨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赶紧检查姜小语的状况，“小语，你怎么样？”

姜小语摇了摇头，也没着急站起来，目光定定地看向坐在她身边的男生。

他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扑过来？

难道他不知道，那样会有生命危险吗？

韩祁还是低着头，就算以她现在的角度望去，也只能望见骀荡的阴影下，他低垂的长睫毛轻颤了几下，似乎在地上寻找着些什么。

视线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眼镜上。

他微微侧过身，伸手捡了起来，然后用校服袖口认真地擦了擦镜片表面的灰尘，这才重新戴上了它。

他戴眼镜的手还有些哆嗦，显然还没从先前的电击里完全恢复，但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明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因为他终于抬起了头。

男生的面色苍白，唇瓣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姜小语秀眉一蹙，“你……”

“RC！你什么意思！”一声气愤的尖叫打断了她的开口，稚嫩的嗓音带着足以穿破耳膜的尖锐，才逃过一劫的她反射性地紧皱起眉，视线落到了角落的计算机上。

她这才发现，Ghost.Alpha的显示屏不知何时黑了下来，只有一阵阵犹如受到电磁波干扰的雪花条不时闪过屏幕。

怎么回事？

前一秒还趾高气扬叫嚣着要惩罚他们的系统，怎么突然就像瘫痪死机了一样？

“那是什么？”韩祁突然指着上方的管道问。

姜小语顺势望去，只见两团冒着火星的电流攀在管道的左右边，犹如对峙一般静止不动。

凌晨眯了眯狭长的灰眸，“是幽魂。”

如同证明他的猜测一般，静止在左侧的电流猛地撞向另一边的电流。两团电流激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和灼人的声响。

噗嗤嗤——

砰！

远处，紧闭的铁门倏地打开。

一阵强劲的风蓦然扑面而来，三人本能地抬手抵御。也就是在门开的瞬间，又一道电流从外面沿着导管飞快地撞向了互不相让的刺眼火星，直接将它们撞向了与管道相连的计算机。

那台庞然大物的机身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一阵阵电火花从机身各处冒出来，摩擦碰撞，发出电流泄露的噼啪声，几秒后，机器运作的嗡嗡声慢慢消隐，一道清脆的、掺杂着电磁波杂音的孩童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月……光会……削……弱极光的……亮度。”

然后只听轻微的咔擦一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显示屏裂成了两半。

三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姜小语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道狰狞裂缝，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这才发觉周围安静的可怕，不由伸手，推了推近在咫尺的韩祁。

韩祁猛地回过神来，却是不敢置信地揉了揉镜片后的眼睛，语气艰涩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幽魂救了我……们吧？”

“是啊。”凌晨走到转眼就面目全非的计算机前，摸了摸裂开的屏幕，若有所思地说，“但是，月光会削弱极光的亮度是什么意思？它为什么要一直提起极光？”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要谢谢幽魂，如果不是它及时替我挡了那一下，我恐怕凶多吉少。”韩祁轻轻地说，“晨，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对。既然控制幽魂的终端不在这里，那么一定在新的主控室，我们还需要过去看看。”凌晨当即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姜小语心事重重地跟在他的后面。

韩祁没有动，一直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踏出配电室，他才慢慢伸出手，干净修长的手指在那道裂缝间温柔地越过，最终轻柔地抚了抚狼藉的机身。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优雅。

“祁？”这时，注意到同伴没有跟上来的凌晨又折了回来，声音很快到了门口。

“来了。”他讷讷地应了一声，却是不急不躁地收回手。

一个黑点凭空出现在失去手掌覆盖的机身上。

然后犹如盛开的枝桠般逐渐蔓延生长，所及之处，犹如墓葬枯萎的花，失去生气，干瘪腐烂，慢慢的，只留下一滩奄奄沉沉的死水。

他没有看一眼，推了推眼镜就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凌晨正好返了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嗫嚅着说，“我的眼镜布好像不见了。”

“你啊。”凌晨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再找。”

“嗯。”他如鸡琢米地点头，乖乖地跟在凌晨和姜小语的身后走，一如既往的安静与顺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