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能够原谅我，那如果我死了呢？死了的话你还能不能够原谅我？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陆子寒脑子里面一念就是这句话，他真的有些怀疑顾以莫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可他是顾以莫啊，那个执着不动声色愿意用温柔去最终化解误会的男人啊，他怎么会在等不到李若思答案的时候任性这么做。在心里面否定了这个极其荒谬的想法之后，陆子寒只能在心里面默默祈祷着这二十四小时，他能够平安度过。

“子寒，以莫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沉默了许久，在即将要到顾家的时候，郁芬芳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听着干涩无力的嗓音，真感觉眼前这个母亲，整整老了十岁。她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路上不停在思考的莫过于质问自己这些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明明是亲生孩子，跟自己的关系却越来越僵，在外有房子，若非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否则都不愿意回家来吃一顿饭。

明明打心里就想是要为他好的，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总是让他生气，表面上没有怎么样，但母子之间的关系却是越拉越远。

要怎么跟他说自己为什么千方百计就是要拆散他跟李若思呢，不是讨厌那个女孩子，不过是不喜欢她有那样一个母亲而已。陈年旧事拿出来重提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更何况那是郁芬芳拼命想要忘掉的过去。这一些不能够跟儿子说，却总是一次次扮演着坏母亲的角色。

“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去见想见的人。”

事到如今，陆子寒并不觉得遮遮掩掩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就算是不长脑袋但知道过往的人都会联想到李若思身上去，何况是郁芬芳那么敏感的人。

“唉……”

陆子寒以为郁芬芳会开口，可终归她还是选择了沉默，究竟是有多么难以启齿才让她到现在这个关头还不愿意松口说。顾以莫昏迷不醒，陆子寒想着，自己多少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了，顾以莫能够打听到的，自己也可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脚下稍微用力踩了一下油门朝前驶去。

要问，就不能够再耽误时间了。

送完余雅敏，陆子寒给苏浅微打了一个电话，眼下已经是快七点半了，不可能还在四方阁那里等着，苏浅微上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菜回家做饭，一边等着陆子寒。终于等到电话的时候，陆子寒却说自己要回家了。

“顾以莫的病情怎么样？”

“还不稳定，医生说了，再等二十四小时看，如果他能够清醒过来的话，那就好，如果不能，可能就是植物人了。”

苏浅微捂住嘴唇，眼中升腾起一阵雾气，以莫哥……

来不及细数过往的那段时光，来不及怀念他曾经给过的兄长般的温暖，一场车祸，把这一切都扭转过来了，生命变得那么短，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多么想开口说一句——带我去看看他。

可苏浅微不敢，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过去看顾以莫的人不是自己，并不是因为没有跟陆子寒解释年少青涩暗恋，也并不是惧怕顾家的人，而是那个能够唤醒顾以莫的人是李若思。没有跟陆子寒说太多的话，因为他说要赶回家里面，苏浅微以为他是要去找李若思，所以匆匆挂了电话。

桌上的菜全部都是陆子寒喜欢吃的，简单但还冒着热气，现在，苏浅微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随便扒了几口饭，之后就将桌子收拾了，叶念安早先打过一个电话回家，两个孩子玩得很开心，丝毫没有恋家的感觉，顶多就是吵几句妈咪下次一起来玩啊。

苏浅微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想着陆子寒究竟会跟李若思怎么说，自己是不是应该陪着李若思，想着现在她可能会很痛苦。那天夜晚说的那些话还全部能够想起来，李若思其实就是顾以莫人生的焦点，她把他当作信仰，他何尝不是把她当作焦点，没有了焦点，人生变得张驰失当。

谁能避免荆棘坎坷，以为把爱情放在心里面就算是个收藏，然后把所有的后路全部都铺好了才把收藏亮出来，低估了命运的能力。

陆子寒回到陆家的时候，陆观军已经出门散步了，余雅敏还在收拾餐桌，所以陆子寒进门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等余雅敏回过身看见陆子寒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子寒，你回来啦？”

陆子寒闻声点头，扫了一眼桌上留着的一人份饭菜，一看就不是留给自己的，因为不可能就这么点。全家吃饭最少的就是李若思了，总是嚷嚷着要减肥，明明没有胖到哪里去，看留着的饭菜，陆子寒下意识就望了一眼楼上她的房间。

“给思思留着的，下午回来的时候就说很累身体不舒服，上楼睡觉了，现在还没有下来吃饭。子寒，你吃过饭了没有？”

陆子寒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吃过了，上楼去看一下李若思，余雅敏看着他伟岸修长的背影，不多说话。

其实她很想问一句，微微是不是不愿意回家来，怕看见自己。

但没有勇气。

陆子寒上楼敲门，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以为李若思还在睡觉，便想要转身下楼，就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李若思看着陆子寒颇感意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苏浅微在一起吗？两个人好不容易光明正大了，这个时间应该是约会的好时间啊，敲自己的门干什么。陆子寒看着李若思，也愣了一下，因为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不像是刚睡醒的人，醒了干嘛不下楼吃饭呢。

“你回家啦，找我干嘛？”

“找你有事说！”陆子寒将李若思推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李若思走到书桌前面，拉开椅子给陆子寒坐，自己爬到床上盘腿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情啊，说吧。这个时候可是约会的好时间，放着约会不去干什么来找我，有点颠三倒四分不清重点了吧。”

陆子寒看了她一眼，不想要跟她抬杠，生怕自己一句话说出来让她情绪转换不过来。

“今天以莫过去找你了，你们两个人谈得怎么样？”

说到顾以莫，果然李若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表情冷凝下来，看着陆子寒忽而轻笑：“真的是你这家伙跟他说了我在那里的啊，没说什么，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陆子寒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勉强自己的女人，心下很是不忍，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思思，以莫出车祸了，就在离开陆氏之后。”陆子寒的话就像是利剑一样一下子命中自己的心脏，穿透过去一秒钟的时间，然后一滴一滴的鲜血滴满了整个心房，世界好像在这一刻都崩塌了一样。可想起之前自己所说的话，即使是一觉醒来，依旧那么深刻。

说好了不再让自己的尊严被践踏的，所以此时呢，此时为什么要因为他而这么心痛？他是谁，他是别人的未婚夫，他有别的女人去心疼他，去在意他，去病床前照顾他。

而不是自己。

李若思敛回目光，不管陆子寒看没看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都不要紧了。手掌心放在膝盖上面，汗水全部都抹到裤子上，以此来安慰自己不要心慌。

“若思，你跟我去一趟医院吧，二十四小时如果还没有醒来，如果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的话，可能，顾以莫就不再是顾以莫了。”

陆子寒的嗓音很沉重，沉重到连他自己都有些克制不了了，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因为爱情，因为尊严，在生死面前，还在倔强。就算是命运的安排，也可以不服从的不是吗？不敢说李若思会不会后悔，但不把她带到顾以莫面前，陆子寒自己会后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了陆子寒话里面的低沉，很明显这一场车祸并不是小车祸，顾以莫不是哪里擦伤了或者是骨折了，到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而且，什么叫做顾以莫就不再是顾以莫了？

李若思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陆子寒。

“车祸很严重，危险期没有熬过去，就是植物人了。”

不需要把病情全部说出来，不需要说得多么惨烈，就只要这一句决定性的话语，陆子寒就清楚它落在李若思心中的那分量是有多么重。只见她低下头，不过几秒钟，被子上面就有湿润地方，她不是心硬如磐石的人，她的心也曾经为那个男人而跳动，又或者现在也跳动着，不过就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李若思是有多么想要告诉陆子寒，全天下，真的就他们两个人最可恶了。爱一个人，是把她当作最珍重的宝贝，是无可替代的，模糊了界线只会让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在一起，就要知道你们爱对方是因为什么，你们需要谁，你们需要的是什么。

爱情，是金贵完满的，就像一颗舍利子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可是李若思跟苏浅微两个人的两段感情，都没有办法做到，都看不见那舍利子一般的光。总是有旁枝进来缠杂牵扯，一段本可以很顺利完满的感情硬生生拉长然后波折那么多。在那每一次的上下起伏中，把心都颠簸累了，疲倦了，心散了意念也就慢慢消失了，你再怎么伟大的爱情在那一刻也会被消磨殆尽。

苏浅微还能够跟陆子寒重新在一起，那是因为她们之间的爱情并没有那么曲折，所谓的旁枝不过是自己这个乌龙而已，退出了，他们自然就能够毫无阻挡走在一起。

但自己跟顾以莫不一样，光是一个顾家，再给李若思多少的勇气跟信心，她都不愿意再去接近了。一个人的尊严是有多么重要，宁可舍弃也不能够看着尊严一次次被践踏在脚下，明明是那么在意那么宝贝的爱情，视如生命，可在别人眼中却成了一个笑话，成了不能够容忍的笑话。

有多么想要去看他，是真的忍不住想要冲下楼去，衣服什么的都不用换了，光速的距离奔到他的面前。难以想象一条路上，两相分别，他往左行，自己往右走，他会出了车祸，至今都在昏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