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情天所料,这是一个大好晴天。
公孟府与城主府相对而建,高大富丽,府门外更有开阔场地,往日寻常人退避而行,今儿却一股脑的涌过去,无他缘由,皆因公孟家将要在此选拔新弟子。
可热闹的很,大早上的,就在边上特意搭建高台,公孟家请来的戏班子在此唱戏,那些来自更俗楼的妓子自出现起,就吸引了许多人目光。
这些人,往日轻易不出更俗楼,即便出了,也不在普通百姓面前亮相,大多平头百姓也见不到她们,毕竟,单单只是跨进更俗楼的大门,就需要付银钱。
妓子们穿的比前一日更加妖艳惑人,妆容也邪魅三分,一颦一笑间,勾魂夺魄,偏偏,月神仿佛睁眼瞎,视而不见。
也不全然怪他,实则,今儿花墨耘替他画了眼妆,此时他一双眼睛难受的很。
为了更好地掩饰自己的身份,免得徒生事端。
往日不曾如此谨慎,这一回,只因为前一晚的事,他一颗心放不下,在胸腔里七上八下的跳。
终于,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渐渐散去,公孟家的主事现身,向着在场之人抱拳:“感谢诸位光临我公孟府大选,请各家好儿郎们速速登记名录,大选稍后开始。”
人群随着那主事的话而热闹了好一阵,许多少年从人群走出去,到了那主事指定的地方,去登记姓名,还签订合约。
月神不远不近地混在人群里,他极目远视,能看到远处城主府的房檐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一个,不该站在那里的人。
“他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月神不明白,安情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当初上官正文因公孟无情而死,安晴天却被逼立誓绝不复仇,继而,在所有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她抱着上官正文的尸身跳下悬崖。
安情天知晓这一切,却仿佛不知,从未提及寻仇之事。
此时,他出现在这里……
月神还在思索的时候,花墨耘悄悄来到他身边,小声说:“哥,你知道吗,那帮人签的居然是生死契。”
生死契?
月神并没有说话。
大约一刻钟后,所有少年都报了名,主事的再次出现,详细解说如何选拔。
既有单项的考核,还要在公孟家的“师兄”手里过招,过得,便是新徒弟,过不得,可以选择离开,或进入公孟家做仆人。
主事并非公孟家的家主,月神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索性悄悄退出来,想要进公孟府探一探。
他记得,公孟家的家主叫公孟思修,公良思脉还曾经说过,论辈分,这人其实和她还是同辈。不过,若是真正相逢于江湖,她却须得低头,叫一声公孟伯伯。
所幸,其实从未相见。
七公国七大家族之间,爱恨纠葛深深藏于暗影之下,并非世人以为,七家一体。
公孟府府门大开,月神却进不得,他远远地绕着公孟府行走,偶尔瞥两眼,想要寻摸可以潜入的地方。
这一边,一只狗悄悄地从围墙下的狗洞钻进去,那狗洞不大,而且被草木遮蔽,并不显眼,估摸着,唯有不足六岁的孩童才能通过。
月神想,就是这里了。
他自然不是要钻狗洞,但此处既然有狗洞,想必并无许多人迹,看管并不严格。而且,站在这里,能闻到隐隐的花香,也许,这里头是花园之类的地方。
暗暗提一口气,月神脚尖点地,轻飘飘踏进院墙。
果然如他所料,放眼望去,一地繁花。
月神还特意望了一眼那院墙下的狗洞,竟然被一大丛肥叶遮蔽,倒是巧妙。
行走在百花之中,月神不禁有些沉醉,这里有紫鸢花,有娇灵花,还有雪隐花。
雪隐花,这是和娇灵花一样珍稀的花儿,栽培不易,开花更不易,但绽放时七色流转,极其美丽。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绝艳。
雪隐?
奇怪,这样美丽的花,为什么会叫雪隐呢?
月神久久思索,却得不出答案,偏偏,脑海中隐隐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对他说话。
“雪隐,最初生于雪隐之地,万般脏污不染其心,绽放之时自成傲然一景,曾有僧人欲为之取名,必将彰显万般高洁华贵,住持不许,只道,许浊许净,许贱许贵,唯此一心,非俗名可以更易。”
那个女子,是谁?
那声音冷冷清清,偏偏,月神却觉得亲切喜欢。
想的深了,脑子竟隐隐有些疼,月神无奈,只得放弃。
转头,又看到一株花,他笑了。
真巧,居然是灯芯半枝花,这花枝天然带香,偏偏,生长极其缓慢,寻常人家的灯芯半枝花,即便生长几年,也不得小指粗细,可眼前这株,主干居然与他手腕一般粗细。
在腰间摸索片刻,他手中多了一把刀,用力切割下一枝,他大略削了几下,手中还剩下筷子长的一段,他琢磨着,好好修饰一番,定是一柄好簪子。
他一早,就惦记着这灯芯半枝花的花枝了,只是没遇见合适的而已!
将手中花枝装好,月神抬脚正要离开,突然又想,万一这一枝被折断了、刻坏了,怎么办?
再次动手,又削了一枝,月神这才离开。
才走出花园没多久,月神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哀嚎,仿佛是悲伤至极:“天呐,哪个天杀的糟践了我的花!我的灯芯半枝花呦!”
摸摸怀里的花枝,月神想,此等行为着实无品,本该留下些银钱赔偿人家的。
不过,大夫人攒些银子不容易,能省就省吧……
边走,月神边想,来孟城之前,大夫人本来是说,相礼寺的住持请他过去调解矛盾的,这下子也失约。
但转念一想,真要是去,也是要带上澹台君言,真到了调解的时候,也是澹台君言开口。
他去不去,实则并不重要。
澹台君言有着月神庄庄主夫人的名头,且她本身就是逍遥界的界主,她亲自出面,胆敢不买账的人,怕也不多。
他的大夫人啊,从来就无需他来担忧。
只是,辛苦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