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妹子,和安平公大小姐关系倒不错。”当今薛文茂正负手站在梅林之中,侧头对薛赟道。
语气只是闲话聊天而已,听不出好与不好。
不过因为薛赟知道些事情,所以听见这话,自然不会往好处想。
他嘻嘻哈哈地笑着,脸色带着酒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酒喝热了,所以红色常服的领口开得稍微有些低,把大半个脖子都露在寒风里。
“她们两个之前就认识的,”他语气里带着恭敬和些许的谄媚,“就那次街上的事情,皇兄听过吗?”
太子“嗯”了一声:“想不到这位佟大小姐,有些安平公平素的行事风格。”
薛赟鼓着嘴,摸了摸鼻子,方才不屑道:“是吗?一个小丫头,如何比得上国公?大哥太抬举她了。”
太子看了他一眼。
“你错了,”他淡淡道,“一个堂堂国公,行事竟与小丫头同,才更有趣,不是吗?”
薛赟这才知道太子是讥讽佟昌言之意,忍不住跌足而笑。
“有趣,极有趣!”薛赟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太子真的说了个很好玩儿笑话一样,“大哥要过去说说话吗?”
“不了,”太子懒洋洋地转过身,走出了梅林,作势要沿着台阶往上,“该请太子妃回府了。”
薛赟见状,忙抢先上了台阶:“爬上爬下的多累,不若我替大哥上去吧。”
太子自然顺势停下了脚步。
“双全,”他抬头,唤了已经窜上台阶的薛赟一声,“你这称呼,几时才能改过来?”
薛赟停在台阶上,边回头说话边将衣领处整理了一下。
“在外游玩儿的日子,何必算什么国礼?叙家礼,显得亲切些。”他朗声笑着,少年风流的气质顺着眼睛流露在外。
明眸皓齿,好看得很。
他和明德帝并不像,所以大约很像他的母亲吧。
太子心里想着,面上笑意里带了一点点兄长的慈善。
“这倒是实话。”他道。
薛赟已经窜离了太子的视线。
仰头看着台阶的太子,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眼神中,到底闪过了一丝不屑。
几个皇子之中,八皇子薛文恭也是颇具女相的阴柔好看,但却比这个西疆归来的九弟,多了份皇家的尊贵,让人并不敢失礼。
但薛赟不一样。
谄媚、奴颜,成不了大器,只能成个有趣的玩意儿。
他对薛赟下了这样的评价。
而台阶之上,每一步都要跨过两个台阶的薛赟,终于到了山顶。
他停在怪石之前,捏了捏自己的脸。
笑得脸都酸了。
小爷从西疆到帝京,从出娘胎到现在,还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呢!
真是的,那位佟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能摸清楚太子呀。
……
而亭子中,耳朵比一般人尖些的佟小锁,正靠着亭子的栏杆,仰头看那块亭上的匾额。
亭角飞扬,坐在亭子里往上看,就算抻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匾额的边际,根本看不见上面的字。
有些东西,若不跳出其中,永远看不分明。
“大姐姐。”佟小追见她忽然出神,甚至没有接杜五娘的那碗茶,便唤了一声。
佟小锁收回心思,坐正接过茶,道了声谢。
“你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涂点秋好奇地问她。
佟小锁一笑:“方才听了一段有趣的话,正回味呢。”
说得两个小丫头莫名其妙的。
她俩方才只顾着自己说话,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说了什么。
只杜五娘闻言,一笑不语。
……
至夜散时,各自回家。
薛赟辞别了那些皇兄们,也不用人,只亲自驾着马车,往郡公府去。
涂点秋将车帘掀开,一路上絮絮叨叨地,给她说着和佟小锁相处的点点滴滴,恨不能将每句话都告诉薛赟。
薛赟一直笑盈盈地听着,只是等回到郡公府,这位小妹妹还没说完,他就有些累了。
“真是的,”他把屋内的下人都打发了出门,抱怨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她?”
涂点秋眨了眨眼睛,怪道:“哥哥不喜欢她吗?她很好的呀。”
薛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儿跳了起来。
“我怎么会喜欢她?你这丫头,不要胡说。”他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和她家的过节?”
涂点秋侧着头看他,看似有些遗憾地小声道:“可是她很好呀,还有安平公……我听了好多安平公的事情,别人都说她很好。”
薛赟听见小妹纠结的话语,一笑,懒散地倒在了椅子上。
“是,他们都好,但我是坏人,坏人不就是要给好人惹麻烦的吗?”
涂点秋听见这话,立刻啐了一口,又唤来玥儿倒茶,递给了薛赟。
“哥哥不是坏人。”她抗议道,“也别总说自己是坏人。”
薛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等我把那些好人都杀死了,我就不是坏人了。”
涂点秋怔了片刻,看着他,问道:“哥哥真的要杀了佟大小姐吗?”
薛赟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偏生玥儿在一旁听见,开口道:“自然要杀了的,只秋姐姐心善,觉得谁都是好人。”
涂点秋冲着她皱了一下鼻子,回头依旧看着薛赟。
薛赟想了很久,终于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我不想杀她,”他将杯子放下,疲惫地闭上眼睛,按着额头,“若说京中有人值得我去保住,那就只有她一个了。”
涂点秋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知何意的神采,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为什么?”她坐在他的身侧,柔声问道。
“因为她护在别人身前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薛赟正色道。
“谁?”
“……薛赟。”
九郡公,薛赟。
……
如今,佟小锁并不知道同在帝京这高墙之内的另一户人家,正在议论着她的生死。
她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萧氏,而后又看了看佟昌言。
“谁?爹说,谁要来提亲?”
佟明夔跟在佟小锁的身后,也皱起了眉头。
子规和金盘两个丫头,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当事人佟小锁用力地揉着耳朵,妄图认为刚才听到的话,是自己的错觉。
果然,节无好节!
自她穿越至今,每逢过节,就是她的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