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楼里只有两个小丫鬟在守着，阿蛮支开她们，独自跑到杨济的书房里。

屋子里很黑，她不着急着点蜡烛，而是借着门外灯笼的一点微光摸索到书架边。书架最上层放着个锦盒，正是刚拿去竹翠坊修好的盒子。

阿蛮将盒子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书案上，打开盒盖，里面的夜明珠在黑夜中暗淡无光。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夜明珠在黑夜中应该是怎样的，但能猜到这颗夜明珠一定有异常。

杨济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副他临摹王右军的《兰亭集序》，阿蛮摸黑走到墙边，轻轻掀起那幅字，那后面是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把钥匙。她将钥匙拿了出来。

阿蛮知道暗格里的钥匙是打开书架最下方小柜子的，司徒娑伽对此并没有向她隐瞒，在某日她进房来收拾发现的时候，司徒娑伽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小柜子里也有个锦盒，比起公主赐的那个显得普通得多，阿蛮知道，这个盒子里也有一颗夜明珠——她在无意之间看到过司徒娑伽打开这个盒子。

“阿蛮，你不需要知道这颗夜明珠是从哪里来的，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提起你看到的这颗珠子，这个屋子里，只有公主赐的那一颗。”司徒娑伽淡然地将这颗夜明珠收好，放回小柜子里，她相信阿蛮是个聪明丫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两个锦盒并排放在书案上，同样打开小柜子里拿出来的锦盒，只见这颗夜明珠在黑暗之中散发出入月光般皎洁的柔和的光芒，它高贵地躺在锦盒里，将旁边那颗在阳光下与它一模一样的珠子衬得更加暗淡。

阿蛮呆呆地看着两颗夜明珠，喃喃自语：“公主赐的东西，果真大有文章么……”

“谁在里面！”门被打开，一个声音响起，只见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杨夫人那边的小丫头跟在她的身后。

阿蛮的反应很快，立刻把两个盒子盖上，笑着跑上前来，接过来人的灯笼，“小姐您回来啦，我在这里等您好久了。”她对司徒娑伽身后的两个丫头道：“两位姐姐辛苦了，你们赶紧回去回了夫人吧。”

两个丫头都认识她，听她这么一说，便向司徒娑伽告辞走了。

“阿蛮，你在做什么？”司徒娑伽静静地跟在阿蛮身后走进书房，看着她将烛台点亮，书案上两个锦盒并排放着，银扣并没有扣好。“我听你的解释。”

司徒娑伽总是给阿蛮许多信任。

阿蛮并不觉得慌张，她知道小姐的信任。她指着案上公主赐的锦盒，平静地对司徒娑伽道：“小姐，公主赐的夜明珠是假的，小柜子里的才是真的。这个夜明珠世上仅有一对，如果真的这颗夜明珠不是公主赐的话，就是本应在匈奴人手里的那颗。”

“你这丫头，说的话怎么绕来绕去的，把人都听晕了。”司徒娑伽笑着把两个盒子打开，在灯光下依旧可以看出它们之间有明显的不同。“以后没有我或者二郎的同意，不要再私自翻这间书房里的任何东西。”

她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话，语气中确实不容置疑。

阿蛮却不依不饶：“小姐，这颗真的夜明珠当真是匈奴人手里的吗？那么它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二公子……”

“阿蛮，”司徒娑伽打断她的话，“你觉得二郎是方才你脑子想的那种人吗。”

司徒娑伽把盒子又关上了，拿起义渠送来的那一个轻轻**着。

“我知道二公子不是，就算这颗夜明珠当真是匈奴人给他的，其中一定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阿蛮走到司徒娑伽的身边，拿起公主赐的锦盒，低声道：“这件事我不去想原因，但是这颗呢，公主送的夜明珠为什么会是假的？小姐，天下谁人不知一对南海夜明珠，一颗被皇帝赔给了匈奴，另一颗送给了他心爱的女儿……公主为什么要拿假的来骗咱们？”

司徒娑伽静静地看了一眼阿蛮，摇头叹气道：“公主那般傲气之人，不会做出送假珠子的事儿。想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我也想不明白，只好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蛮道：“这件事兴许与通议大夫有关，我觉得他一定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颗假的夜明珠！”

司徒娑伽对她说出的话大吃一惊，“你怎么突然说起通议大夫来了，你认识他？”否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来。

阿蛮便把飘雨说的故事，包括老板娘如何将她错认成通议大夫裴素府上的丫头，后来误认为公主身边的人之后如何求饶的故事从头到尾与司徒娑伽说了一遍。

“小姐，翠竹坊向来只打造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着个锦盒既然已经给了公主，除非被什么人逼迫，否则绝不可能再打第二个。”阿蛮眉头紧锁，细细分析，“我想通议大夫知道公主打这个锦盒，是要给二公子当新婚之礼的，没准他也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夜明珠。”

司徒娑伽听完阿蛮说的话，背后直发凉。郑国公府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杨济向来又高调得很，这段时间却没有人从中搞什么名堂，实在平静得让人可怕。

所以就算阿蛮的假设太过大胆，也极有可能是真的。

“单凭他特地打一个和公主打的一模一样的锦盒就做这些猜想，听上去实在牵强了。”司徒娑伽放下盒子，握住阿蛮的手，低声道：“可是这颗夜明珠的确是假的，我们不得不防。”

阿蛮回握住司徒娑伽的手，两人手心的温度交融。好一会儿，她坚定地放开，将两个盒子分别放回原位，那把能打开小柜子的钥匙也被重新收回暗格里。

“小姐，既然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咱们就绝不能够坐以待毙。”阿蛮心中有了新的算计，“不等他们来找我，我们需得先发制人。”

她将心中的想法小声在司徒娑伽耳边说了一遍。司徒娑伽犹豫地看着她，最终点了头。

“你得当心，欺骗公主可是死罪……”司徒娑伽仍是不放心。

阿蛮得意道：“上一次二公主让我假借宫女的身份给施小姐传信，不就已经得了一次死罪啦？反正已经挂了个没被发现的死罪，为了小姐您，我再挂一个又如何？”

门外似乎有人影闪过，阿蛮一个箭步上前打开门，大喝一声：“谁！”

只见素云被吓了一跳，用颤抖地声音道：“天色已晚，秀心姐姐已经铺好床，让我来请小姐回房歇息……”

“阿蛮，咱们回房休息吧。”司徒娑伽往书房外走，经过阿蛮时低声吩咐了一句：“今日之事绝不能对任何人言说。”

阿蛮意味深长地看了素云一眼，乖乖的点了头应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