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潇出发后又过了一阵子,司徒娑伽早已将郑国公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序,原本对二少夫人主仆几人有诸多不满的下人们,舌根嚼得多了,慢慢觉得无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于是除了准备大郎和三郎的婚事之外,杨家变得冷清起来。
每日司徒娑伽午休起来之后,便无再无其他事情。起初她读书写字打发时间,时间久了就变得慵懒起来,干脆坐在窗前发呆打发日子。又觉得白白浪费了光阴,还不如教阿蛮、秀心等丫头多读些书,几个小姑娘学着男人们谈经论道,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期间还让阿蛮叫来颖姿、殊晴、希儿等几个公子的侍妾们过来习字,才没几天,她们要么说读书无味,要么说忙,都渐渐没了影子。
只有阿蛮和秀心越是读书,越是觉得自己过去这些年都白活了,都觉得眼界大开,恨不得再多看些诗文,多读些历史。
这日午后,主仆三人在书房里读《汉书》,正议论着大司马卫青的传奇经历呢,便听到飘雨气喘吁吁地来报:“少夫人,夫人回来了!”
当下司徒娑伽也顾不上重新梳洗,连忙往杨夫人的院里去了。只见杨夫人的气色较一个多月前红润了许多,正坐着喝茶,下人们都在将行李物件一一打开收拾。
“母亲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让人回来说一声,这样我好派人接您去。”司徒娑伽挨着杨夫人坐下,让蹲在一旁给杨夫人揉腿的小丫头退下,自己轻轻地干起了那个小丫头的活儿。
杨夫人笑道:“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兴师动众的,这才自己悄悄回来了。我这病已经好了许多,一想到你独自担起这个家的当家重任,该有多难过,就觉得倒不如赶紧回来,咱们娘儿俩互相扶持着,也好让你我都轻松些。”
因又问了这段时间家中的大小事宜,司徒娑伽详细地回答了,杨夫人眼里不禁透露出欣赏的目光,愈发为二儿子娶到如此良妻而感到开心。
过一会儿,青儿来报:“东院西院的姨娘们听闻夫人回来了,都在外边候着,问夫人什么时候得空,她们好进来请安。”
杨夫人一向不喜与东西两院的姨娘们打交道,虽心中厌烦,又不能发作,只微微皱起了眉头。
司徒娑伽道:“冯姨娘有了身孕,外面天热,恐怕对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母亲何不让她们进来请个安,之后赶紧打发她们回去休息,也好让冯姨娘别动了胎气。”
她示意青儿将门外的人们都请进屋子里来,杨夫人更是不悦,她在杨夫人耳边轻声劝慰道:“请母亲原谅无念的自作主张。只是姨娘们每日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都喜欢聚在一起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在父亲的儿女里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对她来说却是命根子一般。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如果被看轻了,胡说八道起来,虽然我们知道与母亲没什么关系,别人茶余饭后却有了话题。”
“她们都知道我的性子,想说什么又什么关系呢?无念,我们与她们的身份不同,不必太过在意她们。”
青儿将七位姨娘引了进来,按照东西院分站两排。司徒娑伽坐正起来,杨夫人依旧是歪斜地坐着,一副慵懒的样子。七人行了礼,请了安,恭恭敬敬地低头站着,等候杨夫人的发话。
杨夫人看了一眼薛姨娘,尔后边低头吹着茶杯里的热茶,边说道:“我听无念说,潇郎跟欧阳家的校尉给二郎押送粮草去了,替杨家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真是你的福分。”
薛姨娘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笑着应道:“潇公子从小都是夫人教养的,能有如今的出息,萍儿并无功劳。不过萍儿觉得,同是押送粮草,潇公子再有本事,又怎能比得上给主公押送粮草的三公子呢?”
“这话听着叫人不舒服。”杨夫人冷笑一声,“这些年来,你总说潇郎比不上三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三郎才是你生的呢。”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绝不是奉承之言。”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母亲,我倒是觉得薛姨娘是没表达清楚意思呢。”司徒娑伽打破了沉默,柔声说道:“虽然都是押送粮草,可三郎是跟大哥一块儿去的,又是跟着父亲打仗,潇郎只不过跟着二郎而已,儿子怎么能比得上父亲呢,所以薛姨娘认为跟着二郎的潇郎,远比不上跟着父亲的三郎,这也是在理的。”
“什么在理不在理的,你把我都说晕了。”杨夫人宠爱地捏了一下儿媳的脸颊,“我只听得出你在给她说好话呢,罢了罢了,我才不跟你们钻这些字眼了。总之,你能生潇郎出来,必定是你前世修了福。”
薛姨娘连忙满面笑容,点头应了杨夫人的话。
杨夫人让几位姨娘都坐下,分别赏了茶,慢悠悠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都没受什么委屈吧?若有什么不高兴的,现在只管说出来,别以后又再背后说我的儿媳妇怠慢了你们。”
众人一听,哪里敢谈什么委屈,连连说了司徒娑伽的好话。
薛姨娘仍是第一个开口的:“夫人不在家的时候,少夫人将咱们杨府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不说少夫人了,就连阿蛮姑娘也是极能干的,咱们能有什么委屈呀?”
这并不是薛姨娘的阿谀之词,她真的觉得由司徒娑伽当家较杨夫人更好一些,一来她好歹也算是年长的人,不必太过忌惮年轻人,二来她与司徒娑伽没有直接的冲突,也不担心被嫉妒。
“阿蛮?”听到薛姨娘夸奖阿蛮,杨夫人感到一丝意外,“没想到我除了得一个好媳妇之外,还多了一个好丫头吗?”
阿蛮也没想到会得到夸奖,连忙答道:“是薛姨娘谬赞了,我哪里会管什么事儿呢,只不过是少夫人说什么我做什么罢了。”
正胡乱地互相夸奖着的时候,突然从几个姨娘中间传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只见肚子微微隆起的冯姨娘面露痛苦之色。跪坐在她身边的阿蛮顾不上什么礼仪,一把扶住了她。
杨夫人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冯姨娘的声音几不可闻:“请夫人饶了素锦,这几日妾身小腹总是有些疼痛,大夫说是动了胎气……”
“阿蛮,还不叫她房里的丫头带她下去!”杨夫人并不直接对冯姨娘说话,而是吩咐青儿道:“你选四个利索的丫头到西院去伺候着,再吩咐厨房给她开个小灶,以后头晕眼花的、身子不舒服的都别到我这儿来,我的病还没好呢,若是再传染给谁,主公回来之后一心疼,岂不要找我算账?”
阿蛮将冯姨娘扶到外面,让在外面候着的洛儿将她扶回西院去了。
转身进屋时,正好杨夫人打发其他人都退下了。
“无念,你也觉得我怨恨这些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吗?”杨夫人突然问道。
司徒娑伽没有否认,虽然她在杨夫人对这些姨娘的态度中并没有看到一丝妒意。“大概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忍受与他人共享一个丈夫……”
“我从不怨恨,她们配不上我的怨恨。”杨夫人笑道:“我只是看到她们每日除了想方设法吸引主公的注意之外,再没其他的乐趣,觉得她们太可悲了。”
“可悲?”
“是啊,可悲极了。”杨夫人的表情非常平静,“她们生的孩子只能叫我作母亲,被我抚养;她们即使得到主公的宠爱,却没有人能保证这个宠爱的时间能有多长。我不愿自己也变得可悲,所以对她们毫不在意。”
司徒娑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点头答应。一旁的阿蛮倒是讲这番话全数听进了心里去,若有所思。
杨夫人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让青儿拿来一帖礼单,递给司徒娑伽:“无念,我这几日拟好了你回家省亲的礼单,你看一看还有什么缺漏的没有?”
“省亲?”司徒娑伽楞楞地结果礼单,完全没反应过来杨夫人在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