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似乎被欧阳夏青紧紧地抱着，两人共骑一匹骏马离开了皇宫，也离开了长安城。

“夏青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阿蛮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她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

欧阳夏青的声音也很缥缈：“阿蛮，你不该属于皇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阿蛮笑道：“夏青哥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只是青州王氏家族的一个小丫头，和皇家从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呀。”

夏青不再说话，阿蛮甚至听不到身后他的声音。只有骏马不停地向前奔驰着，慢慢地，两边的景色从白雪皑皑变为柳叶抽芽，再到树木繁盛，阿蛮觉得全身越来越暖和。

夜幕也渐渐退去，阳光正好，绿树清溪，鸟语花香。她来不及细想分明还是寒冬，怎会到了这样一个人间仙境。

夏青带她到小溪旁的木屋前停下，只见木屋外围着一圈竹篱笆，院子里养了几只鸡，正抢啄着撒在地上的米糠，又是炊烟袅袅，一派祥和的模样。

阿蛮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欢喜，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果我们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该有多好！”

夏青先跳下马，将缰绳系在木桩上，扶着她下了马。他对她温柔地笑着，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美好：“阿蛮，你喜欢这里吗，喜欢的话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两人相互拉扶着走进了木屋，只见里面家具皆齐备，收拾得很干净，灶上是熬得喷香的鸡汤，旁边的锅里是满满的小米粥。里屋是一张竹床，竹床前有个大大的梳妆台，旁边是个衣柜。窗未关上，暖风吹进来，青色的纱帘随风飘舞。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红双喜，颜色崭新。

“阿蛮，过来。”夏青坐在床上，摆摆手招阿蛮过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你累了吧，先睡一会儿，我去后山打些野味回来，等饭做好了再叫你起来。”

阿蛮顺从地躺在了床上，在他正离开前问了一句：“夏青哥哥，这里究竟是什么的地方。”

“傻阿蛮，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夏青转过头，笑得不真实：“我们远离皇宫的家。”

阿蛮的眼皮越来越沉，喃喃几声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鸟鸣声中辗转醒来，看窗外仍是艳阳高照，暖风袭袭，想是没有睡太长时间。

可夏青已经不在了，她莫名感到慌张。

将整个木屋找了一遍，仍是看不到夏青的身影，院子里木桩边，两人骑的骏马仍好好地在那里吃草。

阿蛮越来越慌张，想起夏青说他要到后山去，便匆匆解开缰绳，跳上马。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一个老妪手里拿着佛珠，缓缓走到阿蛮面前，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阿蛮对她的出现并未感到奇怪。

“婆婆，夏青不见了，我要去找他回来。”

那老妪道：“欧阳公子仍有些尘事要解，姑娘在这里好好等着他，日落前他便会准时回来。姑娘若再回到那肮脏的皇城之中，就真的一辈子出不来了。”

“我从不属于皇城，为何婆婆和夏青都说我是从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出来的呢。如果我在这里等，夏青果真会回来？”

“是。欧阳公子与姑娘从此能远离这个乱世，在这里没有人会再打扰到你们，你们将在这里开开心心地生活一辈子。”

阿蛮被“一辈子”这个词儿打动了心，她开始幻想未来的生活。

可如今是乱世，夏青说过他的理想乃保家卫国，他又怎么能甘心在此地隐居？

阿蛮因问道：“可是，国家怎么办，百姓怎么办？婆婆也说现在是乱世，夏青要和二公子一起结束这一切，给百姓一个安乐的生活。他和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话，是否会不甘？”

老妪微笑着回道：“自然心有不甘，可是这里是唯一能让他远离战场、让姑娘远离后宫的地方，姑娘就此走了的话，会后悔的。”

“我怎么会后悔？在这乱世当中，谁都不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夏青哥哥有他的抱负，我怎能误了他的抱负，让他终生心存不甘？”

老妪不再挡在前面，走到旁边让出了道，她拉住阿蛮的手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让欧阳公子与杨二公子去打天下吗？”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老妪又问道：“即使为了支持他，你的这一辈子都只能在高高的宫城当中独自寂寞痛苦？”

阿蛮觉得头开始痛起来，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婆婆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话，仍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只要能支持夏青哥哥，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我都不会在乎。”

“既然如此，姑娘走吧，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中去。”老妪放开了手。

阿蛮不解道：“阿蛮不知婆婆的用意，您可否再解释得详细些？”

“老朽已经透露太多天机，姑娘回去吧。”那人用力一拍马屁股，骏马便载着阿蛮飞驰而去。老妪的声音远远地传进阿蛮的耳朵里：“姑娘只需记得，好生珍惜身边之人，莫留遗憾。”

阿蛮的脑袋越来越痛，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可无论怎么拉紧缰绳，骏马也不曾停下来。

两边的风景从繁木变成了初春万物复苏，最后又变成了白雪皑皑，天寒地冻。阿蛮身上的衣服抵不住这寒夜的冷，开始瑟瑟发抖。

这匹马带着她一路跑进了高高的宫门里，阿蛮认得出来那竟是朱雀门。骏马仍未停下，直到不知哪个宫殿前，才有几个表情麻木的宫女停住了这匹马，她们架着阿蛮走进了那个阴森森的宫殿里，将她往地上轻轻一扔，转身就出去了。

宫门关上，也关上了外面的光景。阿蛮仿佛陷入了绝望当中，她站不起来迈不开步，只有昏沉的脑袋让她还有活着的感觉。

阿蛮大哭起来：“夏青哥哥救我，夏青哥哥救我！”

“阿蛮，醒醒啊，你快醒醒，姨妈在这里呢！”

阿蛮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姨妈李三娘焦的面容，见她睁开眼睛，三娘喜极而泣，朝门外大叫：“小翠，快去帮我把大夫请来，再去前厅告诉表小姐阿蛮醒过来了！”

阿蛮只觉得脑袋重有千斤，声音却变得真实：“姨妈，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说呢，怎么那么冲动就往湖里跳！”李三娘把旁边还热着的汤药拿了过来，把她扶起来喂着喝下去，又将她紧紧搂住，“你不记得了吗，康宁公主不小心落了水，你跟着跳下湖将她救了上来。这么冷的天，你又怎么瘦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公主拖上岸的。你发了高烧，昏迷了两天三夜，我真怕你和红儿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此我该怎么办呢……”

说着三娘红了双眼，她偷偷抹了眼泪，又说道：“幸好欧阳公子跳下去将你救了上来，他可是还了你一命，你见了他要好好道谢才是。”

“是夏青哥哥救我起来的吗？”

三娘道：“可不是吗，你在昏迷中杨二公子和欧阳公子也来看了好几次，现在他们和小姐都在前厅，我让小翠去跟他们说一声你醒了，省得他们总为你担心。”

阿蛮心中充满甜蜜，精神也稍微好了些。

忽又想起什么，她环顾四周，没看到巧儿的身影，于是问：“姨妈，巧儿姐姐在前厅伺候着吗？”

“唉……”三娘随手将药碗放在一边，叹到：“巧儿骗小姐说生病在家里躺着也罢了，她却不知好歹在外面留宿，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正巧又被员外郎撞到了。员外郎一生气，把她关进柴房里了，说是要饿个三天三夜才放出来呢。”

阿蛮心急正要解释，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小翠在外头说道：“三娘，杨公子、小姐、公子和司徒公子都来了，不知是否方便开门让他们进来？”

三娘一惊，赶快开门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