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夏青在朱雀门外候着，本以为他家二公子会到下午才出来呢，正打算绕回家里吃个午饭，没想到杨济就出来了。

“二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没发生什么事儿吧？”欧阳夏青一手拉着一匹马迎上前。

杨济却好像没看到夏青似的，满脸愁容，眼中也充满了疑虑和悲哀，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他满脑子都是皇帝交给他的密状，以及最后赵嘉儿跟他说的话：“从小到大，**想要什么，父皇就会给她什么，她若想要你的话，你想父皇还会管你身上是否有婚约吗？杨济哥哥，我与你交好才忍不住告诉你的，前些日子我听父皇说了，要将康宁公主下嫁杨家，你想啊，大郎死过夫人，三郎又小了她一岁，你说**还能嫁给杨家的谁呢？”

虽然他和司徒娑伽的婚约是朝中上下都知晓的，可是他从不怀疑赵广会为了女儿毁掉别人的婚姻。一个十分疼爱女儿的昏君，为女儿做出什么有违常伦的事情都是不奇怪的。

这个时候，如果皇帝一定要让他做驸马，他又能如何选择？

“二公子、二公子，你这是这么了！”夏青见他不搭理，便跟在他身后大声嚷嚷。

杨济这反应过来，牵过其中一匹马，也不上马，和夏青并排慢慢往回走。他将宫里发生的事儿大致地告诉了夏青，自然只说了密状，没有提到赵嘉儿说的事情。

夏青震惊地说道：“那定是我们这里出了奸细了。二公子，我们要赶快找出这个告密的人，不过该怎么找出来呢。”

杨济道：“夏青，如果你是那个奸细的话，你会不会自己给陛下写这封密状？”

夏青摇摇头，自己写的话，且不说密状是否能送出去，如果送出去了，一旦被杨家人看到了密状上的字迹，很快就能认出来是谁的。

夏青问道：“难道说是奸细找人写的吗？”

杨济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果然太过年轻了，解释道：“能将我们的编制、路线弄得一清二楚的人，定是个重要人物。既是重要人物，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把密状送出来。他一定是和谁串通起来了，恐怕还是和哪个朝中大官勾结在一起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吩咐夏青：“我记得朱雀门守将是你家宗亲，夏青，两个时辰之后你过来偷偷问问你的堂兄，在我离开之后都有谁进宫见了陛下。”

如今各地乱党不断，朝中之人也各怀异心，杨济相信多疑的赵广将密状给了他之后，一定会再找送密状的人探个虚实，从而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判断。

要想知道杨家的奸细是谁，就要先确定送密状人的身份。

杨济回到郑国公府后，一面让人给姐姐姐夫送去密函，写明宫中发生的事情；一面让探子出城迎接杨显，让父亲尽快回到长安。

傍晚时候，欧阳夏青从堂兄欧阳夏卓那里探回消息：“二公子，您走之后不到半个时辰，通议大夫裴素进了宫，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出来了。他出来前右位大将军张世吉张国舅进了宫。他二人皆是独自进宫的，除他们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宫了。”

裴素是赵广的亲信，非常受重用，与郑国公很少有来往。张国舅是张贵妃的同胞兄长，曾当过杨显的副将，后来借着妹妹的光先迁至监门校尉，不到三年迁右位大将军，在杨显去晋阳之前倒是常常来往。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与杨家有仇的人。

杨济问道：“我们的人里面，有谁与裴素或是张世吉交好的吗？”

欧阳夏青想了好一会儿，犹豫地答道：“只有千牛备身，也就是二公子您的姐夫关邵云，曾是张国舅的部下……”

“杨家出事了，对姐夫有什么好处？”杨济摇头道：“何况，姐夫并不完全知晓父亲的布局。”

杨显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身边亲信都是跟随多年的部下或者挚友，这也是这封密状让杨济如此震惊的原因，他不相信杨家相信的人里面会出现叛徒。

他让夏青准备好所有人员的名录，将自己关在书房，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把每个人都分析了一遍。

直到第二天早晨，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杨济再也支撑不住，被夏青扶到房里休息。

他遗憾道：“我竟如此无能，找不出我们的人里面有谁会做出背叛杨家的事。”

但一切也只能等到杨显回来再做打算了。

另一方面，阿蛮在高家待了两天，与姨妈、巧儿共住一屋，每天夜里都有说不完的话，与她二人关系日益亲近。白天与丫鬟婆子们起床的时间相同，洗漱之后就到司徒娑伽的闺房当中陪她读书练琴，日子过得潇洒快活。

除了来时第一天见到了高家其他人之外，阿蛮每日只见到司徒夫人和司徒娑伽，偶尔碰到司徒靖宇，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初来时的不安很快就完全消失了。

“阿蛮，你的字真是好，和二郎的笔锋很像。”司徒娑伽看着阿蛮抄写的《静女》，连声赞道：“飞白体讲究气势，看不出你一个女娃儿竟完全不输那些个所谓的大师。”又问道：“你可有推崇的字没有？”

阿蛮回道：“父亲书房里有一幅王右军《飞白帖》的临摹本，我三岁时不小心看到了，当时就对这个字体印象深刻。后来学写字之后刻意模仿了一阵，再不去模仿的时候自己写的字也变成那个模样了。爹爹便说‘既然如此你倒不如练好飞白体’，于是又练了回来。”

“你也喜欢王右军的字吗？”

“喜欢啊。”提起感兴趣的事儿，阿蛮显得很兴奋：“王右军的书法兼善隶、草、楷、行各体，我要是能学得他的十分之一就好了。我爹爹说，他的《兰亭序》是天下第一行书，真想什么时候能看一看。”

司徒娑伽捂嘴一笑，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卷轴，对阿蛮说道：“二郎曾送给我一个东西，你一定会特别喜欢。”

她慢慢打开，上面竟写着《兰亭序》的全文，通篇遒媚飘逸，字字精妙，点画犹如舞蹈，堪称极品。落款处的章上刻着“王逸少”的字样。

阿蛮大吃一惊：“这就是是《兰亭序》吗？”问完竟痴痴地看了起来。

“这也是临摹本。”司徒娑伽笑道：“没想到你和二郎的兴趣一样，二郎一直在找《兰亭序》的真迹呢，不过有个临摹本给你看一看，都让你变成呆子了。”

两人正开心地欣赏着这临摹本呢，突然巧匆匆跑了进来，甚至忘了先敲敲门。

“什么事那么慌慌张张的？”

巧儿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小姐，康宁公主来了，她说是来拜访小姐您的，员外郎让您赶紧到前厅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