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夜色中，两条黑影一闪而过，确实瞒过了许多人的视线，但殿中正垂眸喝茶的诸葛云清却是一愣，顺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片漆黑的天幕以及柔和的月光。

阮彤得知，影卫平日里比暗卫清闲得多，不必在主子身旁守着，只在上头有命令的时候才会出任务，因此，墨九这两天一直悠闲自在。

“只觉得我那寻花阁气派得要命，却没想到你这住的地方更为奢华，真真是不同人不同待遇啊。”阮彤整个身子陷在一张被柔软毛皮覆盖的檀香木软椅中，越发感叹两人的差距。

墨九为她倒了一杯茶，颇为可惜地叹道，

“当日若不是那盏茶，你我便会同在宫中了。”

阮彤接过茶盅，静看着水面浮动的叶片，眼眸微黯。那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却不知上头为何没让自己进宫，却将自己送给了这位王爷。此时想想那天的状况，若那位宁王先挑了自己去，此刻不就成了他的人么？

她越想越迷茫，索性不再理会这个问题。不管上头有什么其他目的，她目前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一步步按计划行事就好。

阮彤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些打算，于是放下茶盅问道，

“你这里离太子寝宫很近么？”

墨九不清楚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点了点头，向某个方向一指，答道，

“前面的殿宇便是，暗影卫的住所都在他的寝宫附近。”

“那皇上呢？今日都没瞧见呢，难不成还在寝殿？”

墨九略微停顿，疑惑地看向阮彤，挑眉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阮彤轻飘飘地看了看他，镇定自若地回答，

“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不想说就算了。”

墨九嘴角抿起，直盯着她浑不在意的面孔，良久，才迟迟地吐出一句，

“你究竟是谁？”

“你从小到大的伙伴，唔……也可以说是生死之交。”阮彤呲牙一笑，偶尔露出的俏皮模样让墨九心里一动。

他缓缓地呼了口气，靠着柔软的毛皮靠垫，有些无力，

“从小就是这样，你总是藏了这么多心思，让人很难看透。这些年我对你如何相信你很清楚，可还是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我常常想，你是不是无心的？”说着，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她，似乎这次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阮彤不敢看他灼灼的视线，捧起茶盅将眼中的情绪遮掩，她喝了一小口茶，神色淡淡地回答，

“我早就没了心，此时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副躯壳罢了。”她的心已经毁于当年的那场大火中，随着阮家上百条人命一起化为灰烬，消散在八荒之中。

“呵……”墨九没想过她会如此回答，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落寞与沉痛。他闭上眼睛默了片刻，随后忽然睁开，起身站到阮彤面前，两手撑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么，我要如何做才能找回你的心？”

阮彤刚想偏头躲过他灼人的视线，却被他捏住了下颌，硬生生地与他对视。这个向来痞气十足，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此时看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眼中的光芒让人难以直视。

她张口结舌了半晌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往日的伶牙俐齿如今倒用不出来半分。

墨九捏着她下颌的手逐渐放轻动作，覆上她略显惊慌的面颊，微凉，就像儿时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小小的身体几乎冻僵了，脸上冰冷一片。

那时他反复搓着她的脸，生怕这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雪雾之中，直到见她恢复了微弱的气息，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回家中。

那时的少年并不懂感情，只是觉得有这么小丫头在身边很好，可多年的相处却让他慢慢意识到，这个少女已经将他的心占得满满。她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沉默，每一次开怀大笑，每一次莫名神伤，都紧紧地牵扯着他的视线，他的心。

虽然他以前觉得两人会一直这么下去，彼此鼓励，彼此拥有，可随着慢慢长大，他才发现两人的距离竟越来越远。

以前他还小，想不明白她的某些言行，可长大了之后，他才发觉她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而且所做之事是那么不符合常理。

只是她从未向他提起半点，甚至在他一次次旁敲侧击地追问之下，她依旧不会向他袒露心扉，即便他将一颗真心摆在她面前，也仍然换不来她半点真情。

他们并肩走了若干年，虽然看似同路，但也许在某一天某一点，她就会彻底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所以，他不许。

墨九眼眸暗沉似海，黑如墨石的瞳仁浮起浅浅的伤感与浓浓的怜惜，他声音低哑，仿佛是情人间的私语，低低的、柔柔的，就那么忽地飘入她的耳畔，

“若永远找不回你的心，那便把我的送给你好了。”说完，他一点点凑近她的唇，狭长的双眸如水一般温柔。

随着他的靠近，狭小的空气中流淌过一丝暧昧的味道。四周寂静一片，似乎能听到远处宫殿传来的丝竹之音，靡靡且又温存。

强烈的心跳声陡然响起，阮彤不可置信地看着贴近的这张熟悉脸庞，一瞬间竟有些迷茫。然就在他的唇贴上自己的时刻，她下意识地偏头躲过，蹭地站起身来，将他推到一旁。

阮彤大口地呼吸，刚刚那种沉重感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不敢看身后男人的表情，那句温柔暧昧的告白让她小脸一阵白一阵红，最终语无伦次地急急道，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休息吧。”说完身形晃动，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房间中。

墨九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娇小背影没从半敞的大门离开，反而从窗子跳了出去，也不知是喜是忧。她竟这么慌乱，俨然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

墨九无奈地闭上眼睛，鼻息间似乎还飘荡着少女的幽香。喉间紧涩，似乎有一把火在体内肆意燃烧，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一片焦灼，残败不堪。

她竟然推开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