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想到有一日倒要让自己的丫头嘲笑，相思脸上挂不住，便不依不饶的追打小红。小红边跑还边做这鬼脸，还不住学着相思那些怪模样，时而长唉短叹，时而发呆痴笑，时而对月长叹。

“你这个死丫头，找死！”平日里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相思被小红这般欺负，哪里肯依。

谁知两人闹得正欢，孙铮却兀自立在门口，透过大敞的房门，只见相思和小红两人追打笑闹着。不由的孙铮那严肃的脸上也显出些笑意，小心的轻敲了下房门，恭声道，“老爷在楼下，小姐要是方便的话，可否下去一趟？”

“他怎么来了，现下前线不是战事正紧吗？怎么会……”自从袁潜的事发生之后，相思有意远离是非，一直都住在山里的别墅，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饶是这样那些消息还是不住的钻进耳朵里。

“小姐下去就知道了。”闻言，一向谨言慎行的孙铮只是抬眼睨了一眼相思，便立刻低垂着眼站着。

俄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默然无语。孙铮永远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反观孙寅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来没正行。

“若是当初你跟在我身边是不是会多些人气儿？”没来由的相思回眸瞅着孙铮问道。“我都怀疑是不是父亲把你拘束惯了，弄得你到了哪里都跟上了发条的木偶似的。”

“小姐说笑了，我自小就是这个样子，怎么能怪到老爷身上呢？”孙铮不以为意道，脚下的步子还是丝毫不乱，当真和那木偶有几分相似。

“那你已近而立之年还是孤身一人，总要怪他了吧？”平日里总是找不到机会和孙铮细聊那件事，故此相思特地绕了个远道，放慢了步子，细细问着。

此言一出，孙铮面色一凛，脚下一滞，抬眼看了一眼相思，只见她脸色如常，只是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随即，孙铮便恢复了常态，紧随在相思身后，云淡风轻道，“一个人自在惯了，身边多个人反而不自在。”

“我以为你会让她留下。”轻柔的声音随着微风送进孙铮的耳朵里。

此番再提到那个人，孙铮却能安之若素了。“她的选择从没变过，当初走，选的不是我。即便，现在留下，选的也不是我。我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孙铮竟轻笑出声，笑自己当初无谓的执着。

“不过还是谢谢，”这句感谢骤然出口，相思倒疑惑了。当下便停住步子，转过身来，歪着头，蹙眉望着孙铮。“要不是小姐，那小子也不会这么有人情味的答应我，还特意半夜等在门口安慰我。”思及当晚的情形，孙铮犹自不信，那晚那个有着暖暖笑意的沈君狂像是个换了灵魂的假人。

“真的？”闻言，相思也是一脸惊诧的，轻笑起来。那样有人情味的沈君狂，她也是少见的。

“那晚他说若是小姐定会如此，所以他来了。”从不多言的孙铮却鲜少的想为沈君狂证明什么，因为这样痴情钟情的男子实在世间少有。“我承认天底下再没有比爱情的责罚更痛苦的，也没有比服侍它更快乐的事了。”这句话只听了一遍，孙铮却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不知叫什么的外国佬对于爱情，这个中国人不怎么熟识的东西倒是有些鞭辟入里的解释。

“莎士比亚的句子，他说的？他竟然还记得。”几乎是一瞬间，相思猜出这必然是沈君狂说的。先是诧异，再是感动，最后都化成满满的甜蜜。

“可幸小姐没有辜负他！”在人前总是温婉内敛的小姐鲜少在人前这样喜笑颜开，孙铮就明白了，世上总算还有不被辜负的爱情。

而这边特意撇开众人悄悄上山来的尤叔懋，远眺群山，袅袅西风，树树皆着秋声，山山具有寒色。就连山间清泉仿佛也得知秋之将至，也一改夏日奔放，潺湲而下。若是她还在，这满眼萧索也该是霜叶红花。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如是想着，尤叔懋坐到近旁的石凳上，轻轻抚着石桌。换做往年，一回首，总是有端庄秀雅的她，柔情万种的含笑凝望。下意识的，尤叔懋兀自偏转过头，抬眼望去，恍惚间一个倩影映入眼帘。

“小……”还没待那个“慈”字出口，不知哪里的一道不知趣的光恰巧照了进来，这昏暗的花架下登时明媚非常，却是相思含嗔带笑的望着自己。“你来了！”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见状，孙铮先识相的退了出去，相思明知那未出口的名字是谁，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捡了父亲对面的座位坐下。仔细观瞧父亲，相思只觉得为什么衰老总是不放过这个男人，每次见他总要多添些白发，眉间的纹路总会深上几分，不由得，相思心疼起这个孤独的老人了。老人，只是在心里想到这两个字，相思就是一阵心疼。父亲何时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了，记忆中的父亲总是能撑起天地的巨人，无所不能。

“瞧！”藏起缅怀，藏起神伤，尤叔懋的慈爱的笑容一如往昔，将一个温润细腻的镯子放到相思眼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看看这个可还喜欢？”

相思依言接过镯子，果然白璧无瑕，细如凝脂。更难得的是，这样好的料子竟舍得雕琢成一个镯子。细看之下，相思惊奇的发现，这玉乍看下去像是羊脂白玉，其上却附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玉皮子，如云似雾。

“这是君狂临走前特地留下来，要我在你生日时交给你的，可还喜欢？”眼看相思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自不用问了。“那小子天生就是要和我作对，往年总是要变着法子把我比下去。今年好不容易他不在了，竟还巴巴的备上了。”听着那酸溜溜的口气，相思不由暗笑，却还是偏偏低垂着头，只管研究那镯子。

“我却偏偏不让他如意，早早拿来，省得到了那天被他比下去！”尤老爷这番玩笑话倒也倒出实情，这女儿心总是外向的，恐怕日后不管他的礼物多精心，只会成了别人的陪衬了。

“看样子爸爸对他多有怨怼，那就让他长驻在那里，不就成了？”相思心急的将镯子套到手腕上，眼见大小刚刚好，满意的点点头，嘴里还是不饶人。

“只要你不要学着古人，上演千里寻夫的戏码便是了。”尤老爷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相思，笑道。

闻言，相思却是心里一跳，忍不住问道，“世间那个父亲都指望女儿嫁得好，难道父亲不嫌他吗？”

“这是你母亲的意思。”说到这儿，尤叔懋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妈的意思？”听到这个消息，相思倒是颇为意外。母亲生前却从没露过这个意思，对沈哥哥也没见特别之处。

“看这孩子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们的女儿如果跟着他，定然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因为她可以得到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这是世间女子渴求一世而不可得的东西。世间男人都不能如他这般，无牵无挂的爱着一个女人。”思及当初妻子说出这番话时的表情，尤叔懋这才懂得这句话的深意。她是在怪全天下的男人，也包括她的丈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