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猜疑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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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程的船上,尤相思却只在回忆出国前的时光。

尤相思抛下了众人,孤身来到城楼上。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找到了他,穿上军装的他更是英气十足,这下整个北地的姑娘都要为他醉倒了,连那英武十足的将军都比不过。眉宇之间更是多了几分从容淡定,还有从未有过的冷漠,那本是属于沈哥哥的神色。

那应该是军人的气魄吧!尤相思心想。

直到今天尤相思还清楚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出城时赵逸轩偶然的一回头,像是看到了她,又像是望着远处的虚空。

他应该是看见的吧!不然,脸上不会出现那样灿烂的笑。

还记得,那晚父亲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只因她执意出国的决定。自从少时的一次绑架事件,让父亲觉得相思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安全的。所以,说服父亲的过程是艰难的,但是还好,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相思身边。只因她的一句话“我想看看没有父母的世界,那个完全独立的世界,一个普通的世界”,就是这样,她到了英国。

英国三年的留学生涯,是相思这辈子最幽静的岁月。没有无休无止的战争,没有连绵不绝的硝烟,只有山间的虫,风里的云,白昼的光,黑夜的影,当然还有他。

直到那些匪夷所思的家书寄来,一封封好像都在催促着她放下眼前的安逸吧。但是……

正在发愣的相思,突然感到肩上一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沈哥哥来了。他就是这样,从来不放心她一个人单独呆着。

“风凉了。”

还没等沈君狂收回拥着相思的手臂,相思自然地往后一靠,习惯的在这个怀抱里汲取温暖。

“不怕,有你。”

相思索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海上湿冷的空气进入温暖的身体带来的片刻冷静。

沈君狂也不再急着让相思回到舱里了,因为他知道小姐这是近乡情怯。三年的时间对年轻人不算什么,但是对两个已近暮年的老人来说,却是很长的时间,尤其是一向体弱多病的夫人。

小姐虽然时时都快乐的像个孩子,但是沈君狂知道小姐却是不安的。自从两年前寄到大洋彼岸的家书不再是夫人的笔迹与文风,小姐就开始怀疑了。只是小姐从来不喜欢别人窥探她的心思,沈君狂也只能暗暗调查,只要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发生,他都不想打扰小姐现下可能不会再有的平静生活。

真的到家了,站在船舷上望着渐渐靠近的港口,相思收起惆怅,准备面对久违的亲人。

远远地相思就看到了港口上一字排开十几门礼炮,不用数就知道是19门。

“闺女,到你回来的时候19岁,爸爸就在岸边给你放19门礼炮,庆祝我宝贝女儿学成归来。”

耳边听着一发发礼炮的轰鸣声,相思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本来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父亲竟当真了。

“爸爸,你从来都是这么夸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女儿回来了。”

“爸爸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有一个多优秀的女儿,让他们羡慕去吧。”

父亲就是这样从不避讳对相思的宠爱,总想要把世上最好的全都堆在女儿面前。

初回到燕城的相思,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那是一种混合了思乡与怀旧的心酸。为没能亲身经历那些哪怕最微小的变化而懊恼,同时也为本来再熟悉不过的家乡突然呈现的陌生感而震撼。时光就是这样奇妙,她带走的再也追不回,未来的却也永远不可追。

回到燕城已有数月了,母亲还是杳无音讯,相思知道她该怀疑,却又不敢怀疑,怕那结果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尤其在孙寅失踪后,相思愈发害怕那总是无比残忍的真实了。

本来一心想着就要见到久违谋面的父母的相思,得到的却是让人失望的消息。父亲因为军务繁忙还未回城,母亲则去了蒙古,去看她从未谋过面的外祖母,连桂嬷嬷都跟了去。

一个人面对着冷清的大房子,相思第一次觉得这里真冷,冷得让人呆不下去。回身看了看随后跟来的沈哥哥,他只是走上前来,握着相思冰冷的小手,一言不发。

还记得刚回来的那天晚上,相思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噩梦,梦到母亲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用三尺白绫上吊死了,站在门口的相思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步步的走向死亡,脚上就像灌了铅一样,寸步不能移。

相思只能站在那里哭着请求母亲不要丢下她一个人,但是母亲就像没有看到她一样无动于衷,只是机械的套上白绫,踢掉板凳,渐渐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在隔壁听到相思哭声的沈君狂急忙赶来,摇着尚在睡梦中的相思,希望能尽快将她从噩梦中叫醒。

相思像是听到了沈君狂的声音,嘴里嘟囔着,“沈哥哥,不要让妈妈死,不要……沈哥哥,帮我,帮我……”

说着相思伸出手来在半空中乱抓,亟待找到梦中的沈君狂。

沈君狂见状赶忙抓住相思乱抓的手,“我在,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别怕,别怕!”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相思,这么无助,这么脆弱的相思。

沈君狂记忆中的小姐从来都是成竹在胸的,从来都是淡定自若的,偶尔流露出如童稚般的娇憨。

沈君狂一边安慰着噩梦中的小姐,一边回想着白天李韦明的报告,原来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在沈君狂的抚慰下相思渐渐安静下来,重又进入了梦乡。沈君狂却是彻夜未眠,小姐只是靠着她的直觉感觉到家里有什么事改变了,而他必须保证小姐不受任何伤害。

“小姐,一切由我来承担就好。”沈君狂在沉睡的相思耳边保证着。

第二天醒来的相思就没再看到父亲和沈君狂,据说是因为前方要有大的战事,两人现在都脱不开身。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只能偶尔回家看望一下这个久未见面的女儿,甚至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沈哥哥都忙了起来。相思只能一个人在城里闲晃,真正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寂寞的日子总是一天一天无聊的过着,相思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扛着照相机到城里去捕捉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偶然的一眼,偶然的一句话,相思知道她逃避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转眼回来已经三月了,连北地的寒冷也已被春天的暖风吹走了,相思的心却越来越冷,怀疑渐渐成了肯定。

为了安定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相思在一遍一遍翻看着以前的照片,那只镶着红宝石的凤头金钗赫然映入眼帘。

这支金钗是当年我从妈妈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还记得小时候,只要家里有首饰坏了都是请这家的师傅到家里去修的……

对,这支金钗是外祖母留给母亲唯一的东西,这是当年相思和母亲第一次来到燕城时,母亲走到一个首饰店门口对相思说的。

相思还记得当时母亲的表情,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那是进燕城后母亲紧蹙的眉头第一次展开。

而这张照片就是在那家首饰店门口和那位母亲小时候就熟识的老板一起合照的,当时的相思还无法理解母亲的激动,还有母亲的家世。

相思一下子记起了前几天帮母亲收拾屋子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只凤头金钗,当时的她只是对这只金钗有着模糊的印象,毕竟母亲很少戴。

相思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只金钗,还是一如往昔的透出高贵,但是本来用红宝石镶嵌的金凤眼睛却少了一个。

只要家里有首饰坏了都是请这家的师傅到家里去修的……

相思仔细品味着这句话,望着手中少了一颗眼睛的金凤,似乎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带着金凤,相思凭着记忆来到了那间首饰店,见到老板,只是举着金凤,“这支金钗掉了颗红宝石,不知师傅能否帮我镶上?”

那位老师傅看了看金凤,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又仔细看了相思几眼,小心地问了句,“小姐可是姓尤?”

“是。”相思据实以告。

听到相思的回答,老师傅原本灰暗的眼珠,霎时有了神采,掩不住激动地上下打量着相思,“真像,格格当年像您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漂亮,也是这样气度,真真是母女,嫡亲血脉,错不了的。”

相思看着眼前因激动有些颤抖的老人,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又不好打断,只能站在原地。

“哎呀!看我,见到小格格就只知道高兴了,差点连正事都忘了。格格,请跟我来。”

老师傅颤颤巍巍的脚步让相思一阵担心,刚想上前扶一下,老人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这样轻贱的身子怎能劳动您扶着,您就放心跟我走吧。”

闻言,相思只得尾随老师傅到了店铺的后院。一般这样的店铺都是前商后户,这里自然就是老先生的家了。

相思环顾四周,小院虽不大,东西也都多半破旧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看来这个小院的女主人定是个极贤惠洁净的人,相思心想。

“老婆子,快出来,看看。你盼了多时的贵人终于来了,也不枉你日盼夜盼的。”老师傅还没进屋就嚷开了,大嗓门弄得屋里的人想不听见都难。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相思再也想不到的人——桂嬷嬷。

桂嬷嬷,跟了母亲一辈子的老人儿了。在相思看来,桂嬷嬷更像是个亲切的奶奶,而不只是一个家里的老佣人。

从小家里环境不好,母亲又不懂得过日子,人又娇弱,如果不是有桂嬷嬷四处省俭,他们家的日子还不知要艰难到什么地步。

“嬷嬷?”相思不敢相信的站在院子中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老奴终于盼到你了,终于盼到了。”桂嬷嬷也是老泪横流,一时不能自主。

终于坐定的两人,在这间老铺后的小房间里开始了那段故事的讲述。

“嬷嬷,父亲说……”

桂嬷嬷一摆手打断了相思的问话,“小姐,容老奴放肆一回。我们做奴才的最大的忌讳就是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这回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说出格格一辈子都没说出口的话。”

“嬷嬷……”相思拉过桂嬷嬷的手,“我们从没把你当成过奴才。”

“小姐,刚才那老家伙还说看到现在的小姐就如同见到了当年的格格一样。真的,您就跟当年的格格一样,都是那么漂亮,都是像天上掉下的仙女一样。”

说着,桂嬷嬷摩挲着相思如花般的脸庞,就如同见到了当年的格格,那一年的格格。

“格格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老福晋生下格格的时候已经年近40了,又因为产后失于调理,身子着实亏了下来。所以格格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也是喝着我的奶水长大的。说句犯上的话,在我心里格格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因为福晋只格格这一个亲生骨肉,加上王爷和福晋又是自小结发的,感情极深厚的,自然将格格疼在心头。从小格格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像现在的小姐一样。但是纵使这样,格格性情却是极温和的,也从不肯与人争吵的,待下人也是极好的。就只有那一次,格格和家里人都吵了起来,就只有那一次。”

说着嬷嬷突然抑制不住激动,哭了出来。

坐在一旁一直都很安静的相思突然插了一句,“是不是为了父亲?”

桂嬷嬷点了点头,接着讲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梁祝式的故事。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格格,一个是家里世代为奴的奴才,两个本不相称的人非要走到一起,半分的犹豫都会让这段感情万劫不复。

体弱多病的格格每次只有那个小奴才才能哄她吃药,从小时的玩伴,到长大后的情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除了那天差地别的身份。

已到婚嫁之年的格格,却一再推掉家里给安排的一门门婚事。开始时,老福晋只以为是孩子在家里娇宠惯了,不愿这么早离开家。谁知过了两三年,格格还是如此,老福晋这才觉出不对。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将私定终身的事和盘托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抓来老管家的儿子,他竟然也供认不讳,还口口声声嚷着自由平等什么的大逆之言。

原来老管家虽说是世代在王府里为奴,但是这么多年家底还是殷实的,也时髦的把儿子送到洋学堂去学习。谁知上了几天洋学堂的儿子竟闯下这样的大祸,老管家也只是哆哆嗦嗦的跪在堂下,请求主子原谅。

接下的事,更是猜也猜得到。格格被关,男孩被打,但是这些永远挡不住年轻人的爱情。

两人还是冲破了重重藩篱,远走到了他乡。临行前,老管家将平生积蓄大半都给了儿子,而老福晋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女儿,只能让跟了她一辈子的桂嬷嬷跟着女儿走了。

“那嬷嬷您的家人呢?”听到这里,相思从平时生活中的只言片语也早就猜到了母亲身份必定非同一般。而当年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她看来只剩下了多年的相濡以沫,还有这个留给后人讲述的故事。而且那样的爱情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的。眼下,相思心疼的却是眼前这个鬓染秋霜的老人,嬷嬷竟甘愿为了这样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忍受半世飘零?

闻言,桂嬷嬷饱受岁月风霜的脸明显的颤动了一下,“小姐……”,恩到深处已无需多言了,只得了这句话就心慰了。

短暂的喘息过去,故事又将继续。

清贫的生活没能磨去两人的爱,功成名就却成了两人爱情覆灭的开始。

原本是为了妻女的安全,为了让她们远离那个时刻充满死亡气息的战场,母亲和父亲分开了三年。直到相思被敌方残存势力绑架,险些送命,她们才又回到了他身边。

爱上或许只需一瞬间,守住这份爱总是要花上一辈子的小心翼翼。

在一个男人功成名就却内室空虚的时候,一个女人适时的出现了。

世界上每个看似完美的家庭就像一个早已出现裂纹的鸡蛋,臭掉是迟早的事。

相思的家只是个装饰华美的复活节彩蛋,金玉其外,却是早已败絮其中了。

终有一天,这颗蛋连外表的华丽都无法维持了,男人的战争总是以女人的名义争夺世界,而女人的战争总是彻头彻尾的为了男人。

血管里流淌着爱新觉罗的高贵,骨子里刻着草原之鹰的骄傲,却终敌不过心底住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

尤相思恍惚看到当日的情形,一个媚俗女子搂着声称受尽委屈的男孩,滴落几滴虚伪的泪水。尊贵的女子终不愿低下高贵的头,她连看那个女人一眼都不屑,带着蚀骨铭心的痛无畏的凝视着那个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昔日的软语温存只剩下了今日痛进骨髓的一个耳光,她忘了面前这个早不是往昔那个整日围在身边的男孩了。如今这个俾倪天下的霸主怎容得下一个女子明目张胆的挑战,自此夫妻情断恩绝。

哼!一个世代为奴的奴才,也受得起这通天的富贵?

出口的竟是这样彻头彻尾的轻蔑,从此世上再无尤夫人。

“自那日后,我和格格就搬回了原来的王府。格格唯一接受的只有信纸,每月都要寄给小姐你的信纸。”桂嬷嬷收回悠长的目光,眼眶湿润的望着相思。似在述说,又像是倾诉。

日子仿佛回到了0多年前,靠着给别人浆洗、缝补衣服过日子,但是当年那个会在深夜帮你暖手的人又去哪了呢?

当年如花似玉的格格变成了现在容颜枯槁的老妪,可怕的时间,不光能磨去那花一般的容颜,还能消磨光曾经的恩爱情深。

在那个无人问津的院落里尤夫人,或许应该称金小姐了,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旅程,寂寞的深夜中只有似乎永远也流不干的泪水相伴。

“在哪儿?带我去。”相思拉起桂嬷嬷就要向门外走去。一直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的相思此刻突然活了过来,面上却还是不见悲喜。

桂嬷嬷无奈,只得喊了一句,“不在了,哪儿都没了。”

相思像是听到了愣了一下,接着还只是拉着桂嬷嬷要去母亲那里。桂嬷嬷顿时老泪纵横,拗不过只能带着有些神智不清的相思来到那座昔日繁华的王府。

推开沉重的大门,相思不顾一切的往里冲,大声叫着,“妈妈,妈妈,你在哪儿?相思回来了,你最心爱的宝贝回来了。妈妈,你快出来啊!妈妈……”

一扇接着一扇门被推开了,还是没有母亲的身影。其实,不用听到故事的最后,相思早就知道了结局。

不在了,哪儿都没了。

声嘶力竭的相思站在一扇还未打开的门旁,手放在那把看起来和周围建筑极不相称的锁上,顿时明白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了。

好不容易赶上的桂嬷嬷,看着此时的相思,不知该说些什么,世上没有语言能安慰失去亲人的心。

相思没有再试图推开那扇门,而是走到门前的台阶上抱膝坐下,头靠在膝盖上,眼泪就这样扑簌而下,直浸湿了身下的罗裙。

桂嬷嬷挨着相思在阶上坐下,也是老泪横流。

半晌,相思靠在嬷嬷肩上,捂着胸前,“嬷嬷,这里好疼。”默默说出这几个字。

“哎!你这孩子……”桂嬷嬷摩挲着相思的头发,眼里闪着泪光,哎,她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两人说话间,院里走来一人,却是沈君狂。

沈君狂喘着粗气来到相思面前,相思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还是靠在桂嬷嬷肩上,独自沉溺在那个过去的世界。

沈君狂见状,连忙蹲下,拿出手绢,心疼的擦着相思脸上的泪痕。相思像是被沈君狂惊醒了,这才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沈君狂。

“小姐……”一句未了,沈君狂的声音却有些哽咽了,他被眼前的小姐吓坏了,也心疼死了。

“沈哥哥……咳咳咳”,相思本能的拿手掩嘴,没想到,鲜血却由指缝中滴沥而下,接着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在一旁的沈君狂及时接住了相思下落的身体,紧张的大叫着“小姐,小姐”,相思还是没有回应。此时,沈君狂只能一把抱起相思,对身后的桂嬷嬷说了句,“嬷嬷,跟我来。”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李韦明,一看到沈君狂抱着小姐出来了,就知道出事了,连忙下车,打开车门。

三人迅速坐上了汽车,坐在驾驶位置的李韦明回头看了看沈君狂,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小姐,像是怕眨一下眼她就会飞走了一样,甚至连抱着小姐的手都在打颤。此时的李韦明知道,现在指望一向冷静自持的老大再说出一句有条理的话来是不太可能了,所以他就直接自作主张开车飞奔去医院了。

桂嬷嬷在一旁看着昏迷中的小姐,只能无助的求助上天,心里默默念道,“老天爷,你要是收就把我这把老骨头收走吧!小姐,不能,不能出事啊!”

望着怀中小姐苍白如纸的脸庞,沈君狂第一次觉得如此害怕,就算快被人打死的那一次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如果没有小姐,我该怎么办?

不可能,小姐不会有事的。

沈君狂只能这样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快把你们最好的医生全给我叫来,治不好小姐,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整个医院大楼里都回荡着这个声音,那是沈君狂在极度害怕时发出的咆哮。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沈君狂耐着性子听着医生的诊断,“综合所有检查结果来看,尤小姐是由于情绪起伏过大造成的应激性溃疡,这个……”

“闭嘴,我只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危险?”沈君狂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位医生的絮絮叨叨。

“鉴于患者年纪较轻,且没有严重的全身性急病,并不伴有其他并发症,”收到沈君狂射来杀人的目光,医生只能长话短说,“只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要注意后期防护,最重要是保持情绪稳定。”

医生话音未落,沈君狂早已走出了办公室,同时丢来一句话,“李韦明,看好他,小姐没醒过来之前,不准他离开。”

身后的李韦明只能抱歉的看着眼前一直态度和蔼的医生,“对不起,大夫,我们大哥今天脾气急了一点。不过,你也要感恩,如果这位小姐救不回来的话,你这间医院可能真的要被夷为平地了。”

快步回到相思病房的沈君狂,到了门前,却不敢走进去了。他怕看到如此虚弱的小姐,他怕死了毫无生气的小姐,他更怕有可能不会再醒来的小姐。

要走出来探听情况的桂嬷嬷正碰上了踌躇的沈君狂,四目相对,沈君狂还是进来了。

挑了个离小姐最远的地方坐下,沈君狂望着窗外,“小姐不会有事的,嬷嬷不用担心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在安慰嬷嬷,又是在安定自己的心。

闻言,桂嬷嬷转头看着沈君狂,观察着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青年。他来了这个家有多久?桂嬷嬷一时竟想不起,只是印象中小姐的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个他。他几乎是放弃了自己的存在,一心一意的陪着小姐。

往日大家的目光总是注意着柳树下,秋千上那个被风吹起裙裾的脱尘少女,还有身后那个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俊美少年,却独独忘了,不远处还有个似乎永远挂满冰霜的少年,唯一的一点热都给了秋千上的那一抹春色。

桂嬷嬷禁不住上下打量着沈君狂,平日里大家口里总是称赞着赵少爷“温润如玉”,却忘了眼前这个青年。皮肤不似一般大家公子的白皙,头发长不及寸,却是根根竖着,眉如墨画,眼若流星,只是少时坎坷的生活磨光了瞳仁里的童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漠然。方才如火山爆发般的激烈,如今又重归了寂静。

“只有小姐才能融了你的寂静吧!”桂嬷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侧立在窗边的沈君狂转回头来,探究的望着桂嬷嬷。

见状,桂嬷嬷慌忙解释道,“这是格格还在世时,说的一句话。”言毕,桂嬷嬷定了定神,叹道,“你这孩子,眼神真吓人。我这经历了一辈子的老婆子也要被你吓出魂儿来了。”

沈君狂倒是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望着窗外,整个人又变得沉寂了。

桂嬷嬷也不以为意,尤家人应该都习惯了这样冷漠的沈君狂了吧。“当年夫人说这句话时,我还将信将疑。”说着桂嬷嬷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沈君狂的情形,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虚弱得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只有眼睛还是亮得吓人。“他在戒备着整个世界”,这是尤夫人当时的话。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神,我吃了一惊,那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一个孩子的眼神。草原上的狼大多是成群的,我只是看到过一次孤狼,连什么都不怕的狼群都容不下的狼。你的眼神就像极了草原上的孤狼。”桂嬷嬷不知今天怎么想起说这些话了,或许是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沈君狂,一个活着的沈君狂。

第一次有人在沈君狂面前赤裸的说出他的本质,沈君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嬷嬷见过草原上的孤狼?”

“那可不,早年间我跟着老福晋回娘家时,在草原上住过大半年呢!那些草原上的狼才真叫狠,可没少让草原上的人吃苦。不过要是真算起来,还是那些连狼群都不容的独狼更狠些。”桂嬷嬷毫不避讳的评论着这些,可能是记忆回到了那自由自在的大草原,整个人也变得毫无顾忌起来了吧!

经历过方才那一幕的两人,此时就像两个劫后重生的人一样,特别能牵动到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看来,嬷嬷一开始真的不太喜欢我。怪不得,在家里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我呢!”沈君狂也难得轻松的与小姐以外的人谈天。

“记得小姐刚到燕城火车站,就看到一群人在打一个小孩。那小孩竟然也不还手,竟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自己找了。”桂嬷嬷回忆着初遇沈君狂的情景。

这番话也好像把沈君狂一下子就拉到了那个时空,当时的他确实是不想活了。

自他有记忆起就已经开始流浪了,小时候在丐帮里那些老乞丐都喜欢带着他出去,可爱的他总能给他们带来个好收入。那些叔叔伯伯的关心,真的让小小年纪的沈君狂感到了家的温暖。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君狂越来越大了,看起来不再够可怜的沈君狂越来越不受那些大乞丐的待见。而且个子越来越高的沈君狂饭量也越来越大,这就成了那个乞丐窝里的大负担了。

渐渐地沈君狂被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被饿昏在大街上,一个好心人把沈君狂捡回了家里。当时还单纯的沈君狂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好人,谁知没过几天,那些人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他们只是把沈君狂当做是赚钱的工具,他被训练成了职业扒手。在那里他看到了因为不愿意偷钱而被打成残疾,抛在街头赚取别人同情的。在那里他还看到了因为技术好而吆五喝六蛮横不讲理的,还有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直到现在沈君狂一想起那些人还是觉得恶心,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道几年。刚刚十几岁的沈君狂竟然已厌倦了这个尘世,活着和死了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差别。在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一个人为了他的离去而伤心一下,甚至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世上少了一个人。

就在那一天,沈君狂再次失手被抓的那一次,围观的众人中,有嬉笑的,有咒骂的,有气愤的,各种表情,形形色色,却唯独没有同情的,关心的。

是啊!这样一个屡犯不改的惯犯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呢?

本来已经在等待死亡降临的沈君狂,却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小姐。

当时的小姐只有7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却清楚的说出了沈君狂盼了一辈子的话,“他会疼的。”

他会疼的。

第一次沈君狂被当做一个人来看待,他的感受第一次被人尊重着,他也会疼。

爱女至深的尤老爷二话不说救下了已受重伤的沈君狂,从此沈君狂才是沈君狂。

“是小姐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她就像是我黑暗人生中照进的第一缕阳光。”说着沈君狂的目光变得格外温柔,视线也转向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人。“原来草原上的独狼也可以有家”,沈君狂笑了,笑得那样幸福。

见状,桂嬷嬷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至少小姐在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真心关心着她的人。“小姐身边还有你,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最起码也不至于……”桂嬷嬷将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只是不忍看到落魄到那种地步的小姐。

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桂嬷嬷,沈君狂不知是不是该问下去,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还是桂嬷嬷先打破了局面,站起身来,对沈君狂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小姐,我回去帮小姐炖点汤来,给小姐补补身子。”

目送桂嬷嬷离去,沈君狂又回到了相思床边,却还是不敢望向那张让他心痛的脸,只能握住相思冰冷的手,枕在相思手上。此刻似乎只有背对着相思的方向,他才能说出深藏在心里的话。

“小姐,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没了你,我不知道该做菜给谁吃;没了你,我不知道该为谁守夜;没了你,我不知道该为谁活。”

沈君狂回想着有了小姐的人生中,好像每时每刻都和小姐密切相关。

家境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尤家就开始经常搬家,家里的厨子也经常更换,但是挑食的小姐总会突然想起不知上几任的厨子的拿手好菜。到了后来沈君狂就渐渐养成了向新来的厨师学习拿手好菜的习惯,慢慢的沈君狂成了相思最满意的厨师。

小姐喜欢读书,喜欢下棋,喜欢骑马……,他就去学习、念书,总之小姐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

旁人总是以为小姐一直都是依赖他而活,其实只有他知道没了小姐他依旧还是当初的行尸走肉。

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清晨的阳光一如往日洒向这个处处黑暗的尘世,昏睡了一晚的相思,早早地就从噩梦中惊醒。半晌,相思整理着凌乱的思绪,原来梦中的事情不都是假的。至少现在可以肯定母亲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是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相思躲在门外,透过门缝望着屋里哭的伤心的母亲,迟迟不敢过去。

屋内的尤夫人也没有发现站在门外偷看自己的女儿,只是拿着那只从家里出来前的那一晚,母亲硬塞在手里的金钗默默流泪。

早就筹划好要逃走的尤夫人正坐立不安的等着自由来临的那一刻,在这时久未露面的母亲出现了,手里拿着那只金钗。母亲就像是知道那是母女最后一次见面一样,把那只金钗塞到了最心疼的女儿手上,嘴里念叨着,“儿大不由娘,是时候让你飞了,是时候飞了。”

是时候飞了,这是尤夫人听到老福晋说的最后一句话。年轻人总是不喜欢考虑结果,当时的她又怎么能体会到一个母亲面对可能永远也不能见面的女儿的心呢?或许到了尤夫人临死时才能真切感觉到老福晋说那句话的心情,包裹着多少宠溺,多少无奈,又有多少祝福?

那支金钗不知陪着尤夫人度过了多少不眠的思乡之夜,现在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后来尤夫人终于发现了门外的相思,无言的相思只能用一双充满害怕的眼睛望着母亲。而尤夫人只是搂紧眼前的女儿,说了句,“妈妈的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走了,再也不会出现了。相思还不能完全明白这两句话代表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这是件很坏很坏的事情。

人不管多大,只要失去了父母,就是个孤儿了。相思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甚至比孤儿更可怜。

相思终于完全清醒了,母亲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而造成这一切就是那个她最崇拜的父亲。

相思动动胳膊想挣扎着起来,没想到这个动作惊醒了睡在旁边的沈君狂。沈君狂警觉的从睡梦中清醒,跟刚刚清醒的相思对看了一眼,沈君狂直觉的躲开了。此时相思的眼神是沈君狂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冷意,决绝。

“小姐,你醒� ��,我去叫医生来。”沈君狂慌乱之中只想先逃开这里,好好理清思绪。

“昨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从已转身准备离开的沈君狂身后传来了相思冰冷的声音。

沈君狂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呆立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因为出口就只能是欺骗。

“你不想说,还是不能说?”相思步步紧逼。

沈君狂依旧无语。

“那好,就让我来说吧。”相思依旧躺在病床上,冷冷的盯着眼前一直不肯转身的沈君狂。“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你早就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早就知道爸爸和另一个女人的事情,甚至有可能你早就知道妈妈在国内的遭遇,所以才会几次三番劝服我推迟回国的时间。”

说着相思艰难的起身,下地走到一直背对自己而立的沈君狂,“看着我,”虚弱的病体使得相思要拼劲全身的力气才能凭自己的力量站在这里,声音也透着大病之后的虚弱,但是却能直射入沈君狂内心。

一直低头而立的沈君狂不得不面对此时的相思,眼神甚至透着哀求,“小姐,我……”想开口替自己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静静的病房中响起,第一次相思打了眼前这个自己曾视为家人的随从。

一时宁静又降临了这间宽阔的病房,只剩下相思粗粗的喘气声。

望着眼前这个苍白脆弱的小姐,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沈君狂想上前扶住那好像随时要倒下的身体,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带我去,”良久才传来相思虚弱的声音,“到那个女人那儿。”

“小姐……”沈君狂直觉想拒绝,谁想到话还没出口,就被相思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是。”沈君狂知道他永远都拒绝不了小姐的要求,哪怕是他认为错误的。

两人很快就来到那座四合院,这里地方虽不大,却看上去奢华异常,连门口的石狮子都不同寻常。

两人刚从车上下来,相思正在仔细观察着这座院落。谁知两人刚到拐弯处就听大门开启的声音,相思眼看着那个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这里。

登时,两行清泪滑下。

是啊!我早该猜到在医院住了一晚都没有人来找,他自然应该在这里才对。

亲眼看到与想到总是有着心痛的差距,亲眼看到那个原是自己一人的父亲的人在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告别,还有另一个男孩在享受着原本只属于她一人的父爱。

父亲那曾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现在正对那个小男孩展现,轻抚着那圆润的脸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一个相思曾经无比熟悉又从未见过的父亲突然呈现在眼前,心痛,只有心痛而已。

相思知道了原来心可以疼成这样,心突然就像被一双残忍的大手挤压蹂躏着,连呼吸都是痛的。

母亲也看到过眼前的一幕吗?就是这种心痛才让母亲甘愿抛下远在他乡的女儿吗?此时的相思或许能些许体会到母亲当初悬梁自尽时的心情吧!一个人守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最后竟是落得只见新人笑的地步。骄傲如你,又怎堪忍受此种侮辱呢?

沈君狂不知道这次无条件的服从小姐的命令是对还是错,此情此景在他知道夫人的死因之后曾不只一次的在脑海里演练过,但是真的到了眼前,那些无谓的准备只是变得可笑。小姐脸上还是平静的一如往常,就像是看着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人告别一样,不为所动。除了,那两行泪痕,昭示着她正经历着怎样的痛。

沈君狂所见的小姐,眼神虽清冷却从不失温情,而此时眼前的小姐冰冷的眼神足以将每一个见到的人冻僵。

相思就这样远远的望着不远处看上去和谐幸福的“一家人”,直到车走远了,门也重新关上。相思还只是那么站着,灵魂像是早已脱离了这个肮脏的尘世,默然不语。

越是冷静的小姐越是让人担心,沈君狂试图叫回像是掉入另一个世界的相思,“小姐……小姐,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相思却像是没听到沈君狂的话一样,依旧站在那里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除了最初的那两行泪,相思就没再掉过一滴泪。但是沈君狂知道那泪是流进了心里,不哭出来永远都会苦着心。

沈君狂应该早已习惯了安静的相思,但是这次异常的安静却让沈君狂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往安静的相思像是个仙子,不悲不喜,遗世独立;可是当下的相思更像是误入尘世的孤魂,无思无怖,飘渺无依。

被这种恐惧抓住的沈君狂顾不得许多,强行拉转过相思的身子,大吼道,“小姐,那些人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蠢吗?”

相思早已听不到沈君狂对她说了什么,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相思记忆中的父亲是英雄般的人物,但是更重要的是父亲对家庭的重视。相思的生日父亲远在战场都不忘了送上相思最想要的礼物,好像父亲永远都知道相思想要什么。小相思总是忘不了父亲宽厚温暖的背,春天的郊外总是留下父女俩纵马驰骋的画面,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家人幸福的笑脸。然而几乎是一夕之间这一切都变了,母亲一人孤零零的躺在郊外的墓地里,父亲向另外一对母子露出以往只会在面对她们时才会有的笑容。

相思真的糊涂了人真的可以变得那么快吗?当你曾一心仰赖的亲人给了你一个最响亮的耳光时,在这世上你到底还能相信谁,这世上又有什么还是能够依赖的?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在相思脑海里重现,开始的心痛过去之后,是打心眼里的恶心。那毫无负担的笑容让相思恶心,那背叛者的幸福让相思恶心,还有那本不该存在的一家人更让相思恶心。

不,我不相信,曾经的幸福真的就一去不复返了吗?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证明,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看到的都是假的,他们都是在骗我。

相思突然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再看沈君狂一眼,步子像是比在病房里还要稳,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孱弱。

突然发生的一切让沈君狂有些错愕,连忙追上快步行走的相思,一把抓住她,担心的说道,“小姐,你要去哪儿?”

“回家。”良久相思只是扔下这句话,就坐上了车。

沈君狂虽猜不透此刻相思的心思,却也不敢违逆,跟前座的李韦明说了句,“回家。”

李韦明从后视镜里望着后座的两人,今天所见的小姐让他吃惊。以往他印象中,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人印象中的小姐是温柔可人,落落大方的,从来都是小姐躲在沈君狂的后面轻声细语。但是今天的小姐才真正让他见识了虎父无犬女,坐在后座的小姐一言不发,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造次。

车子慢慢的驶向那座大宅,整个燕城最富丽堂皇的大宅,此刻恐怕只有老天知道在那座大宅还要发生多少或惊心动魄,或平淡无奇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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