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过后就是元旦，假期三天，谢意泽却忽然接到了学术研讨会召开的通知，几乎没休息又出差去了A市。

临走前，桑乔特意把自己的课题报告给谢意泽检查了一遍，然后才试探地问：“教授，这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谢意泽快速地扫了一遍，也不急着说话，这让等在一边的桑乔心里有些捉急。这还是她自平安夜那天过后第一次来办公室找他，冲动之下打了的那通电/话总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从第二天到今天，足足一个星期没来了。

但课题报告还需要他的签字，所以听说他要出差的消息时，桑乔也再顾不上自己的那点矫情，匆匆地跑了过来。

学院有过规定，在法定节假日前，研究生有义务要去导师那里报道，她这么干，无疑违反了规定。

然而对此，谢意泽却一副淡定悠闲的样子，拿着她的报告看了半晌，才慢悠悠道：“我回来再签。”

“为什么？”桑乔一愣，“我写得不合格吗？还是教授您还要修改？”

“刚才只是粗略浏览，具体的来不及看，所以得等我回来才有时间。而且这次检查比较严，我不想到时候出问题。”

谢意泽解释得十分直白，语气没什么情绪，却叫桑乔一副错愕之际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怎么，急着回家？”谢意泽目光审视。

“那倒不是……”桑乔面容一僵，该说她只是不想再往办公室跑么？

谢意泽便挪了个位置，抬眸问道：“那是什么？”

“我就是……”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早点解决报告这个事，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谢意泽的话依然不带任何情绪，打量了她半晌，才起身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担忧，说明质量还不够，这几天就好好改改。”

话说得很认真，可桑乔从没觉得，谢意泽的警告如此的无声无息和……威力巨大。

后来，直到谢意泽出门走了，她才慢吞吞地重新拿起自己的报告。没办法，在某些方面，她的精神力量实在太过薄弱，随随便便被人一说就会全线攻破。

之后，她就留在了办公室把报告再次细细检查了一遍，等计算结果和格式无误才离开。

期间自己原来待的实验室里那群汉子撺掇着晚上出去聚餐，虽是过了三个月，倒也还惦记着叫上她一起，可她想也没想，习惯性就拒绝了。那些人也不再邀请，一个小时前就扎堆出了门。

但现在，看着因为元旦假期的到来而变得空荡荡的学院，桑乔忽然有些后悔了。

一个人独自走在走廊里，那种感觉，真叫人心生凄凉。

放在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终于带来了一点生动的气氛，桑乔用惯了静音震动，此时听见熟悉的《涙の物语》，有里知花清澈的嗓音，一时间竟然有些愣忡。

等唱到副歌部分，她才回过神来，忙拿出手机。

是乔妈妈打来的电话，每周例行的问候，此刻却让桑乔觉得尤为安慰。

“怎么了？乔乔。”听出女儿的语气有些低落，敏感的乔妈妈不由关切的问。

桑乔闻言微微愣忡，自觉自己失态，忙很快回答道：“没事啊，就是刚忙完，有些累。”

“明天不是就元旦了吗，怎么今天还有事要做？”乔妈妈嗔怪道，“难道你们都没有的休息？”

桑乔想了想：“当然有，只不过我想把假期后的事提前完成。”

乔妈妈便“嗯”了一声：“那你也别太累，该放假就好好放假，该出去玩就出去玩，别整天待在学校里。”

“知道了，我会的。”桑乔有些无奈。

没办法，在乔妈妈的眼里，研究生就是累死累活给导师当苦力，没什么轻松自由可言。所以，起初知道桑乔想读研的想法时，她还反对过，觉得这样吃力不讨好。毕竟这社会上类似的新闻案例太多了，她怕桑乔受到无良导师的压榨。

即使最后，她妥协了，可隔三差五的电/话询问倒是再离不开这个问题。

果然，这次她还是不忘问桑乔：“乔乔，你最近和老师相处得还好吧，有没有挨骂挨批什么的？”

桑乔心底又是一阵叹息，嘴上却说：“妈，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和老师相处很好。”

而且就算如果相处不好，我敢告诉母上大人您么……

可显然，乔妈妈对这话没有丝毫怀疑，温亚娜欣慰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继续努力保持下去，对了，还有个事。”顿了顿，乔妈妈又说，“这次什么时候回家？你考试都考完了，应该可以早点走吧？”

桑乔想了想，说：“不能，学校规定是10号统一放假。而且到时候我还不一定能走，要听导师的。”

“这样啊……不可以早点走么？”

“当然不可以——怎么了，有事？”乔妈妈的语气向来不掩饰，所以桑乔很容易就听出了里面的迟疑之色，不由又问了一遍，“妈，你是要我早点回去吗？”

“是吧，你能早点回来，最好早点回来。”

“这……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疑惑地问，谁想乔妈妈这回却毫不含糊地嗔怪了一句：“没事就不能让你早点回来？你这姑娘，在外头读书怎么就一点都不想家！”

“哪里……没有的事，我当然想早点回来啊。”桑乔最怕乔妈妈在电/话里唠叨个没完，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到时候直接问问教授好了，反正这个学期试考完了，除了下星期要检查的那个课题，我也没参与过其他项目，都没什么事，看看他会不会提前放我走。”

不等乔妈妈有反应，她又开口：“如果不行我就请假。”再不行，她就偷溜好了。

乔妈妈听完，虽然嘴上有犹豫，心里却应该是安慰的：“你这孩子，就喜欢小题大做，好像我逼你似的。行了行了，放假的事到时候再说，不过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安排——”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桑乔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狐疑地问：“安排？安排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回来再说……”乔妈妈忙打马虎眼。

桑乔还想问什么，身边的门却忽然开了，陆竟凡正从里头走出，看到她时显然也是有些吃惊：“桑乔，你也还没走？”说完才发现她在讲电/话，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啊，你也还在啊……”桑乔匆匆应了一声，可那头的乔妈妈听到有陌生男子声音出现，又忙问她：“乔乔，你在哪？身边怎么有男生？”

语气是质问的语气，可却含了一丝掩盖的惊喜，桑乔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在学院楼呢。”

“那刚才的是——”

“以前的同门师兄，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你们现在在一起？”

听出那个“在一起”有些歧义，桑乔知道再扯下去话题肯定会歪，忙说：“刚碰上的，就在走廊里，好像找我有事。妈，那我先不跟你说了。”

“好的好的，你去吧，别让人家等着。”乔妈妈笑道。

挂完电/话，桑乔才松了口气，一直没走的陆竟凡却笑了：“我找你有事？”

桑乔叹气：“不这么说的话，我妈不会那么容易就挂电/话的。”

“你很急？”

“不，我是怕她会想歪。”她撇撇嘴，却不知电/话那头的乔妈妈已经想歪了。

陆竟凡闻言倒是直接笑出了声：“以前你跟你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她怎么当时就没想歪。”

“师兄，你就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桑乔拉长声音，神情却有些疲惫。

也是，忙活了一天，她还没能好好放松放松，而且刚才的慰问电/话过后，她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处在冷清环境中的事实。于是想到这里她又开口：“你吃晚饭了么，没有的话就一起吧。”

看出了她的潜台词，陆竟凡没有多问，直接点头：“好啊，一起吧。”

于是，下了楼，出门搓了一顿，又逛了学校旁边的商圈，这年的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之后的两天，还是恢复到了冷清的日子，桑乔独自一人在宿舍上上网，偶尔出门走一圈，也算是过去了。

元旦假期很快结束，迎来的第一件热闹事就是研究生入学考试。

谢意泽还没回来，学院却因为要派出老师监考和改卷，把课题检查的时间推迟到了下学期初。

于是接到通知时，桑乔便真的觉得自己留在学校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乔妈妈期间又打过几个电/话询问，不一般得追的紧，倒叫她疑惑之余也有些焦急，于是斟酌之下，桑乔干脆直接把报告甩在了谢意泽的办公桌上，订了张票打算回家去。

回去的那天，正好也是谢意泽出差回来的日子，桑乔为此还特意算过，谢意泽这研讨会花掉的八天时间，根本就赶不上学院检查的进度。

她为此还嘘了好一阵，但在上飞机前，到底还是给他发了条短息：“家有急事，先走一步，望见谅。”

过了很久，直到她下了飞机，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才接到谢意泽的回信。

“很好。”

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叫她心里没来由咯噔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另一样即将引起她的尴尬和恐慌的东西，也正在去往她家的路上。

PS.原谅我，桑妈妈这个称呼下不了手，因为总觉得像妈妈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