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那天恰好是1月4日，平安夜。

两门科目接连着在一天之内完成，这对于已经读了四年半大学，从来都是一个星期应付一门课的桑乔来说实在有些销魂。不过到底是最后两门课了，下个学期开始伴着她的只有接连不断的实验和项目，想到这里，桑乔硬是顶着寒气没有提前交卷，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六点铃响的那一刻才从教室出来。

当然，促使她这么认真的根本原因，其实还是谢意泽提出的那个条件。90分，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拼的就是她考试时到底仔细不仔细。

杨欣欣打来电/话的时候，桑乔还在估算自己可以得几分，说话心不在焉的，这叫杨欣欣一瞬就怒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啊？什么”桑乔一脸错愕。

“算了，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桑乔还想说话，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果然，五分钟之后，杨欣欣顶着寒风杀到了教学楼，看到花坛旁边的桑乔捧着书本拿着笔，身子却在不停地发抖，她劈头就说：“你傻啊，让你等我，不是让你在这里喝西北风，那么冷的天，你难道不会钻到教室里面去避避寒吗？”

“唔……我在想刚才那个题算得对不对……”没有理会面前人的数落，桑乔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脑海里依旧徘徊着刚才疲倦上自己写的答案。

“什么？你居然还在想？！”杨欣欣瞬间崩溃，“杀千刀的桑小白，考都考完了你还惦记什么啊！M的你难道忘了早上约好的事了吗？亏我一直在你办公室等你！”短短的几句话并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无语，顿了顿，杨欣欣到底没忍住，一把将冰凉的手塞到了桑乔的脖子里：“给你长长记性！”

被刺骨的温度给一刺激，桑乔彻底回神，下意识就要发飙，可回头看到杨欣欣一脸的咬牙切齿，她忽然间又想起了之前和她说好的事情，顿时面容一僵。

“我记得我记得，不就是晚上一起吃饭嘛。”她转而悻悻地笑了笑。

杨欣欣“哼”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去凯越广场听钟声啊。”桑乔还没沦落到连这点事都想不起的地步，看到杨欣欣依然嫌弃地给了自己一记眼刀，忙狗腿地挽住她的胳膊，“行了行了，我知道我错了，待会路费我包，ok？”

＂还有晚餐。”话音一落，见桑乔想开口反驳，杨欣欣忙打断她，“你要赔偿我打扰谢教授之后的损失。”

“什么？”桑乔愕然。“换句话说就是心理补偿啦，我去找你的时候刚好教授他在做事，结果就……现在想想他那时候的眼神，我都还慎得慌。”杨欣欣边说边咋舌，眼前仿佛又浮起了谢意泽面无表情的脸和满含不耐的目光。

桑乔却觉得她是夸张了，转而又明白了什么，不由撇撇嘴：“你之前不是还帮我去请假过么，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杨欣欣更加来劲：“对了我还差点忘了这事！怎么样，我想得周到吧？出于我的主动帮助，你也该请我吃一顿嘛。”软磨硬泡没用，但只要找到对方的弱点下手，事情就会很容易成功。

桑乔最怕欠别人，如今经她提醒，又被嘘了一嘘，果然最后妥协了：“说吧，吃什么？”

＂随便你啦！”杨欣欣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她就走。桑乔也任她拖着，只是才没几步，忽又问：“对了，你走的时候，教授他还在不在？”

＂早走了。”杨欣欣回答，忽地不怀好意地看向她，“怎么，你想他了？”

“我只是问问而已！”桑乔瞪了她一眼，“那你呢，一个有夫之妇。跟我出来方怀他同意么？”

杨欣欣却一脸无谓：“我要陪你嘛，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行了不管他，我们快走。”

出了校门后，二人就直奔饭馆，然而平安夜出来晃荡的人太多，她们又没有事先预定过位置，所以找了好久都没有地方可以吃饭。眼见时间越拖越晚，二人担心到时候去广场的路况又会不好，便直接放弃了吃饭的打算，直奔今天的主题。

中国流行过西洋节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的平安夜，C市的热闹程度根本不下于国庆和元旦。绿化带上是铺设的彩灯，沿途的广场摆放着一颗颗圣诞树，特意装扮过的圣诞老人向过路行人发放着糖果，周围到处都飘着耳熟能详的圣诞歌曲。

一下车，二人就感到了无处不在的圣诞风，情绪顿时也被感染，买了个气球就往人群走去。凯越广场的中央立着一座哥特式建筑，据说里面是一个教堂，平时不对外开放，但因为今天日子特殊，所以里面的工作人员特许先到的500人可以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倒霉事多了然后开始转运了，桑乔和杨欣欣竟有幸成为了第498和499个拿到通行证的人。排着队伍往里走的时候，杨欣欣也不忘叨叨“回去要买一张彩票”，桑乔在旁打趣之余，看到铁栅栏外满脸遗憾往里打探的人，心底也是一阵暗爽。

然而，乐极生悲。越往里走，人群显得越拥挤，尤其是进入教堂的时候人群分散，更显得杂乱。于是在桑乔意识到耳边没了杨欣欣的声音，猛然拉回思绪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和她走散了。

桑乔心底一慌，忙张望寻找，可司仪却已经开始催促大家入座。找来找去也没见到人影，最后，她也只好先随着周围的人坐到位置上。作为基\督教的教堂，今晚这里的工作人员和信徒有为大家专门策划了节目，所以很快，桑乔的注意力就被上面一群穿着白色衣服，脖子挂着十字架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司仪是一个面目慈善的年长女子，在她的介绍下，桑乔才了解到原来这座看起来崭新的教堂其实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只是之前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过，所以翻新了一遍。不过石材还是原来的石材，白色玻璃拼成的图案也没有改变，就连朝圣者所坐的长椅也没有搬动。一切几乎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虽然桑乔不信奉基\督教，但不可否认，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所以后头跟着司仪和教徒们颂经，唱歌，祈祷时也投入了十分的认真。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们……”学着样子划出一个十字后，上面的司仪又说：“好，请大家现在闭上眼，重新做一遍刚才的动作。”

桑乔默默地闭上眼，重复着，双手置于心口时，耳边又响起了司仪的声音：“请大家先不要急着睁眼，静心祈祷，想想，此时此刻在你心中，有着什么样的美好祝愿。”

或许是司仪的声音太过有魔力，或许又是这样的气氛太好，桑乔真的就没睁开眼，静静地祈祷着，然后开始想着司仪口中的“美好祝愿”。

然而，鬼使神差地，她的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东西是一个背影，修长挺拔；接着，则是一张侧脸，宛如雕塑；再往后，出现的是一双眼眸，静若深潭。最后，心底浮现的那个所谓祝愿是——我希望自己能和谢教授好好相处下去。桑乔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明明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为什么现在还会不由自主跳出来？

“真是见鬼……”睁开眼之际，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硬是压下心底的不自在抬起头。然后，她又顿住了，面色除了有一丝不解和疑惑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在她的前方，左侧第三排的走道位置，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在我们朝圣的时候，我们……”司仪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桑乔却再也听不下去了，目光胶在那一袭背影上，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回荡：为什么谢意泽会在这……为什么谢意泽会在这……太巧了！这样的巧！巧得让她惊讶，让她窘迫，让她害怕……

剩下的仪式和流程，桑乔再没有心思留意，甚至都忘了去找杨欣欣。直到出了教堂，被冷风吹得浑身一个激灵，她才回过神。

完了完了，差点忘了今天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桑乔焦急地拿出手机，正打算打电/话给杨欣欣，手机却率先一步震动起来，屏幕上，“林昶”两个字十分突兀。她不由觉得疑惑，接起后，听筒里却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桑乔你在哪？快点来拯救我，我手机被偷了！”

“欣欣？”桑乔没想到电/话里的人是她，疑惑之余忽想起她说的话，顿时一阵错愕，“什么？你手机被偷了？！”

“是啊是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好我遇到了林昶哥……哎呀总之你快过来！”急匆匆报了一个地址，电/话就掐断了。

收回手机后，桑乔虽然还是惊疑，但也没再犹豫，忙赶去了那个杨欣欣所说的一个咖啡厅。在那里，她看到了因为丢了手机一脸怨气的杨欣欣，细声安慰有些无奈的方怀，看到她后习惯性挑眉的林昶，还有从她进门到坐下一直都没有抬头的阳炜。

只是，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刚刚起身朝着侧门走去的那个背影身上。然后，凌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