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娘子,难道咱们真要死缠烂打赖着不走啊,也太羞人了。”青书把兽炉里的残灰拨开,又放进一片香料,转身坐到床边道。
“不吃了。”奉珠咬唇不语,又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刚开始的好胃口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锦画示意三人不要再说,让娘子自己想清楚。
漆黑的被子里,裹着她小小的身躯,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她真想永远都不出去。
可是被子里一股儿他的味道,淡淡的,雅雅的,不是花香,是另一种她从来都没闻过的味儿,让她觉得盖着有这样味道的被子,她能安稳一辈子,她突然发现竟然是那样好闻。
若是再仔细闻闻,还会让她心荡神驰,想入非非,心酸寂寞。
他的味道和韩王一点都不一样,韩王李元嘉身上常年有一股子兰香味儿,韩王爱熏香她是知道的,以前觉得那是一个君子雅人,现在就觉得他造作,干嘛学娘子们乱熏香,弄的身上香香的到处招蜂引蝶吗?唔,好恶心人。
李姬阳,唔,李姬阳,好烦啊。我都已经把放妻书撕了,你去官府说一声能累断你的腿吗,干嘛为难人嘛。
还不让我住牡丹园,不住就不住,我才不稀罕。
奉珠猛然坐起来,咬着唇儿和四个侍婢道:“给我梳洗,把本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本娘子出马,我还就不信了拿不下他李姬阳,你个老男人,看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曾。”
喔,真想死,怎么突然说出这样露骨的话。
四婢一愣,锦画立马反应过来,开心笑道:“娘子明白就好。”
“娘子好彪悍哦。”彩棋佩服的看着奉珠。
“我警告你们呦,不准说出去,要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就立马撵你们回长安。”奉珠羞愤威胁。
彩棋立马封嘴,乖乖拿奉珠的珍珠绣鞋给她穿上。
“娘子看梳什么髻儿好。”锦画梳理着奉珠的鸦发问道。
“他们扬州小娘子们都爱梳什么发,不要高髻了,就普通庶人娘子惯常梳的就可以了。”奉珠想了想道。
“和咱们长安也没什么不同,官宦家的夫人都爱梳高髻,庶人娘子也有喜欢梳高髻的,但是依奴婢看,高髻太高了不仅压着脖子疼,看起来还累人,还不一定适合每一个娘子。娘子你要是信得过锦画,就让锦画梳一个适合娘子的,保准让娘子成为扬州之最。”锦画自信满满道。
“好啊好啊,让她们都跟我学,我今儿个早上梳了什么髻,她们下午就都学上了,一定要风靡全扬州,好锦画,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一个宝贝呢。”奉珠兴奋道。
锦画看绿琴三人一眼,笑着道:“娘子可别夸我,绿琴姐和彩棋青书也都有自己擅长的呢,锦画不过就是手灵活些罢了。”
绿琴笑着道:“锦画,咱们姐妹相伴多年,你也无须替我们说好话,咱们姐妹都不是小心眼的人,用不着你描补,时间久了娘子自然知道咱们的好处。”
“哪有描补什么,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锦画脸上笑容更大,开心问道:“娘子你看着发髻好不好。娘子你本来颜色就好,不论是发髻还是发钗首饰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娘子只要笑一笑,咱们阿郎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贫嘴,彩棋你给我撕烂她的嘴。”奉珠对自己容貌最是得意,听得夸奖哪有不高兴的,她很满意这发式。
“叹人生,如露亦如梦。忆前生,零落成泥碾作尘;看今朝,阳光晴好万物生。可怜,作茧自缚类春蚕。”奉珠从楼上下来,站定在栏杆前,那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湖面波光粼粼,有鸳鸯戏水,鹭鸶齐飞。
奉珠伸开五指,让那光芒从指间流泻,在眼中,在脸上,在身上,暖洋洋的,包围着她,她心里酸涩又甘甜。
“活着,真好。”奉珠轻轻道。眼中幽怨尽散,那五彩的光芒盛放在她的凤眸中,满满皆是感恩。
此时此刻,她不是鬼,不是魂,她是一个人,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正如那湖里的水仙,悠悠然,悄悄绽放,只是这一次,花儿的绽放不是为了某一个男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为自己活着,对自己好些。感恩父亲,母亲,承欢膝下,再聚天伦。
曾经爱一个人,如疯如魔,若黑巾蒙面,一叶障目,不见欢愉。而今,云开雾散,她想好好的活,为这偷来的人生。
“我们不能辜负这好韶光,我突然觉得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将要很忙很忙,我还怕我的生命太短暂,还来不及完成我所有事情的一半,绿琴,锦画,彩棋,青书,你们要帮我。我此刻好生快活啊。”笑靥在她芙蓉面上盛开,恍然,四婢像看见晨曦中,昙花一现,朝露紫烟,那是希望。
不由自己的,四婢也跟着笑起来,只觉看着娘子快活,她们也会快活。
“娘子的事就是我们顶顶大的事。”四婢躬身道。
笑颜如花,花颜似梦。
奉珠扭身,衣裙飘舞,青丝飞花,却扇一顾,笑声如水滴玉磬,叮叮咚咚,甜意十足,“我去找李姬阳,我要磨着他赖着他,让他把我的牡丹园还给我。还有牡丹园里他所有送我的宝贝,都是我的,我才不还给他。”
“是,只要娘子肯放下身段,李九郎只能甘拜下风。”绿琴此刻才真正相信奉珠已经不是以前的奉珠,以前的奉珠喜欢韩王若痴,现在的奉珠喜欢自己,喜欢这大好韶光,她想好好过活,也许以后,奉珠还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她希望是李九郎,李九郎对奉珠的心,她们四婢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彩棋嘻嘻笑道:“咱们娘子年轻貌美,还怕他不着迷吗,嗯嗯,娘子,彩棋会帮你的。”她猛点头。
“娘子若需要什么书信传情,飞雁传书的,青书可以帮你写。”青书忍着笑道。她感染着主人的喜悦,也笑从心底出。
“你们都有事情做了,那我做什么呢?”锦画故意做出一番苦恼模样,少顷,她眉眼一挑,笑道:“我就做那个安慰人的人,待娘子碰了软丁,心伤了,锦画帮娘子您疗伤。”她打趣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