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镇上的集市极为热闹。

叫卖槟榔糕的、吹糖人儿的、烙煎饼的，各种小吃应有尽有。看相的、说书的、皮影戏儿，各种曲艺粉墨登场。吞刀的、钻火圈的、耍耗子的，各种杂技大显神通。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行走其间接踵摩肩，却一点也不扫兴。

待看到顶宝塔碗的时候，沈青婵瞧着身后两人跟孩子似的，要么互不看对眼，要么冷言冷语，心生一计，朝两人甜甜一笑，说道：“那边顶宝塔碗的在比赛，你们两个去。我要他笼子里的那只小兔子。”

原来，顶宝塔碗就是用一些碗按大小顺序摞成宝塔状，顶在头上做出各种倒立、卧鱼等高难惊险动作。耍杂技的在自己表演完之后，向人群中发出挑战，每个人交一两银子来参塞，谁能顶的碗更多，保持的时间更长久，谁就能赢得五两银子和笼子里的小兔子。

也许是因为离开皇宫，暂时不用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不用面对明里暗里，沈青婵兴致非常好，银子倒是无所谓，存心就是要为难他俩。

慕以简和辛晏这会子面面相觑，没想到沈青婵会提这样的要求，这不是让他们为难啊。

辛晏摇摇头，不乐意地说道：“这种抛头露脸的事，太为难本丞相了。”

慕以简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你喜欢兔子，晚点给你买一只。”

沈青婵原本就是故意的，怎能让他们如意，因此立马拉下脸来：“都不去是吧，好，从现在开始，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走丢了也不要来找我。”

说完，绷着一张脸，冷眼看着他俩。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的速度还要快。

辛晏无奈地叹口气，挑衅地看向慕以简：“婵儿有旨，岂能不遵？”

这样直白的挑衅，慕以简也不甘示弱，冷哼了一声：“奉陪到底。”

耍杂技的自不用形容，而慕以简和辛晏两人今日穿的都是锦衣玉服，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兄弟呢。

再细看，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温文尔雅，一个是清俊惊艳。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来顶宝塔碗，人群中一下子骚动起来，尤其是女子纷纷围观。

结果自不用猜，其他人纷纷败下阵，唯独他俩人均有武艺，不分上下，倒是主人家没忍住，直接给出五两银子和两只兔子，结束了他人生卖艺生涯中最长久的一次比赛。

兔子拿到手之后，沈青婵逗弄了一会，又抛给两人，自己去找其他新鲜玩意。如玉般的翩翩公子，皱着眉头对付着关在笼子里还上窜下跳的小兔子。

行至正酣，有人来找辛晏，似乎有事，辛晏便提前离开。

剩下沈青婵和慕以简，两人也有些累了，便就近寻了个馄饨摊坐下。谁知还没着边，就有人将一把大刀丢在他们的桌子上，嚷叫道：“你们让开，这位置咱家王爷包了。”

沈青婵余光一扫，四周竟座无虚席，再抬头去看，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簇拥着，瞧他们的服饰，似乎不是明祈王朝之人。

不抬头不要紧，这一抬头，满面胡的眼睛立刻放光，忙摆手道：“不搭介，不搭介，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用走，坐着陪本王。”说完，就想欺身上前。

慕以简手一伸，不悦地说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此处没位置了，还请移驾别处。”

“你奶奶个熊，你知道本王是谁吗？居然敢跟本王抢？”满面胡没想到居然有人不识相。

“算了，咱们走吧，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好心情被打断，沈青婵起身欲离开。

谁知，满面胡不肯，双手一伸，奸笑道：“漂亮姑娘不要走，陪本王玩玩。”竟然还想扑过来。

慕以简极为不悦，使了个眼风，便出人群中涌出几个人来，一场混战自是难免。

沈青婵回头瞧着，不由笑起来：“没想到你还藏人啦。”

慕以简点点她的鼻子，一脸的无奈：“你还好意思笑。”

见到忆霜的时候，沈青婵再也笑不出来了。

从前明眸善睐的一个人，居然还有素颜的时候。

从前总是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居然还有平心静气抄佛经的时候。

而在看见沈青婵的一瞬间，忆霜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沈青婵没想到会是这样，愧疚便涌上心尖，道：“忆霜，你受苦了。”

忆霜却摇摇头，笑道：“我很好，听说你会来，我便央辛丞相带我一块来。辛丞相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可是，你瘦了。”沈青婵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尖下巴都出来了。

忆霜也摸着她的脸，担忧道：“我是特意让自己清瘦些，可是你，怎么总不见胖，看着让人……”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沈青婵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拭去她的眼泪一边也跟着难过：“你不要急，我这就去求辛丞相，让他放你跟我回去。”

“不，不要。”没想到忆霜会拒绝，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在皇宫那个地方，没好日子过。我虽然想你们，可是不想再回到明祈了，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在莲昭国，没有人认识我。辛丞相虽然一开始恼我们欺骗，可后来不知为何，也没有亏待我。回想在醉欢枝的日子，我的年华都在算计里荒芜，到头来，不过是颗弃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倒不如清清净净地过日子。”

“你真的不想回去吗？”依现在自己与辛晏的交情，加上慕以简帮忙的话，要带回忆霜应该不是难事。

忆霜肯定地点点头，笑道：“我怕回去，我会不甘心。人一不甘心，总会被欲望所诱惑。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好，虽说是辛丞相的侍妾，可能因着你的缘故，对我也是极为尊重，没人敢为难我，还让我管着府上的事务。知足了。”

从来没想过会从忆霜的嘴里听到“知足”二字，沈青婵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不会是宽慰我，故意这么说的吧。如今事过境迁，不会有人再追究的。你跟我们回去吧。”

“唉呀，你呀，”忆霜有些哭笑不得，“非得我和你顶嘴，你才乐意是吗？我的生活，从此以后，我会自己选择的。哪怕，哪怕，我知道辛丞相喜欢你。如果我和他之间的维系，是因为你，我也甘之如饴。唉，真不知道要怎么让你明白。”

沈青婵却从她的话里听到点苗头来，不由揶揄地笑了起来：“喜欢上辛晏了。”

忆霜被人戳破，不由脸一红，嚷道：“你真讨厌。我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

“好哇，我去告诉辛大丞相，你说他是鸡狗。”沈青婵故意打趣道。

“唉呀，我的大小姐，我的祖宗，真是没办法和你说好好说话了。我瞧着辛丞相也挺不容易的，我也无处可去，互相作伴罢了。他有时候会来问问我们以前的生活，会问很多关于你的事。有时候兴致好了，也会带我出去逛逛。虽然知道他的心思不在我这，可是，这样真的很好。”忆霜笑着说道。

沈青婵也不由笑了起来：“你放心，守得云开见月明。总有一天，辛晏会明白你的好。”

忆霜的眉头反而皱了起来，道：“我知道你，一旦认准理，就不肯回头。醉欢枝的事，几个皇子都有参与，我不信七殿下能置身事外，里面肯定有很多我们不晓得的门道。若有一天，你发现他有许多事情瞒着你，该怎么办？”

沈青婵知道她担心什么，拍拍她的手，道：“若真有一天，他负了我，我就来和你作伴可好？”

“当真？只要你肯，辛丞相肯定会娶你为夫人的。到时候，不许他纳妾。不过，你不会连我也要赶出来吧。”忆霜一边是喜，一边是忧。

沈青婵只觉得头都大了，忙打断道：“这都是什么没谱的事，被你说的还跟真的似的。以前一直奢望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才发现，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其实，”忆霜有些犹豫，眉目间多了一丝忧郁，“只要你愿意，辛丞相是可以做到的。”

沈青婵摇摇头，道：“你是知道的，除非有一天慕以简抛弃我。已经走太远了，没有回头路了。只是你，若真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勉强你。”

忆霜肯定地点点头，一脸的平静，道：“我早就想好了，不会后悔。”

见她如此，沈青婵也不好再说什么，故意转移话题道：“咱快别说这些恼人的事了，给我讲讲莲昭国有什么趣闻。”

忆霜点点头，轻轻一笑，慢慢道来：“我在莲昭国这段时间，听她们提起过，莲昭国皇室子女出生时，身上便带着莲花胎记，男子多为蓝莲，女子多为粉莲。若长有青莲者，便是极为优异。听说若出青莲者，可封疆称王。可惜千百年来好像就曾经出过一位，也不知真假。”

“竟有此事？”沈青婵听着觉得倒也奇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