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再访故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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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以简刚踏进房间,迎面一个枕头横飞过来,本能地一闪,枕头不偏不倚扔在跟在身后的孙晋的脸上。

孙晋忍不住“啊”地大叫一声。

“看来小野猫又有力气发飙了。”慕以简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床上气鼓鼓的沈青婵。

沈青婵斜斜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多管闲事的?”

听雪盏说,慕以简从皇后手中带走了她,清晨又将厨房搅了个鸡犬不宁,当真叫恨也不是,喜也不是。

孙晋再忍不住跳出来,大声叫嚷道:“沈姑娘,你太不知好歹了。有你这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吗?”

沈青婵一挑眉,似笑非笑道:“真没看来,七殿下身边的奴才也是如此才学渊博,骂个人还出口成章外加典故啊。”

“你……”孙晋涨红了脸,一冲动之下想冲到沈青婵面前扬扬威。

谁知,雪盏板着脸上前一拦,孙晋忙吓得赶紧缩回身。

瞧着孙晋的怂样,沈青婵心情大好,故意朝他作了个“你奈我何”的鬼脸。

这一幕落在慕以简眼中,有心花在胸膛慢慢盛开,一直开到嘴角,说道:“你乖乖听话,吃药喝羹,晚些时候带你去个地方。”

沈青婵就着雪盏的手慢慢地站起来,气定淡闲问道:“七殿下能带我去什么地方?”

孙晋完全看傻了眼,沈青婵刚刚坐着还是一副捉弄自己的样子。

现在站起来,嘴角微翘,眉目春色,竟让他生出睥睨众生的错觉。

难怪自家主子被迷得七魂丢了六魄。

慕以简说话算数。

天黑之后,便带着沈青婵从宫中偏门悄然而出。

沈青婵没想到慕以简会带她出宫,更没想到的是他带她去的地方,让她一下子没忍住,泪意满眶。

醉欢枝。

这个她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

如今再见,居然已不复往昔模样。

曾经杨柳依依,花香鸟语,如今衰草丛生,纵有绿意,看起来也分外凋敝。

曾经曼歌轻曲,霓裳舞姿,如今不过是雕梁画栋,结满蛛丝。

曾经胭脂争艳,或是娇笑尔侬,或是呕气拌嘴,如今只有蝈蝈在草堆里独奏狂躁曲。

身在其中的时候,总为琐事操烦,总以为哪天能离开才是自由。

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再不美好,也能成为珍贵的回忆。

可是只是回忆,回不去的记忆。

伤感和悔恨在交织,谁也分不出胜负。

曾经多少次梦回这里,从未是这般的模样。

别人眼中的醉欢枝,卑贱不堪。

可是对她来说,醉欢枝承载了太多的喜怒哀乐。一树一草一花一瓦,每一处都是她精心打造与别处不同的风雅,都有她的心血。

而心血被毁于一旦,岂止是一个痛字就能形容的。

而痛到伤心处,唯一能表达的也许也有眼泪。

慕以简默默跟在她身后,见她泪流不止,不由心疼地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去看看你原来的房间。”

沈青婵脚步一顿,有些犹豫,终是摇头,道:“还是不去了,看了也是陡添烦恼。”

慕以简故作神秘,调侃道:“确定不去?你可别后悔。”

那神情仿佛藏着神秘礼物,若是错过了不可埋怨的样子,直接勾走了沈青婵心底最后一丝忐忑。

“喜客梢”。

虽然不见名贵的古董瓷器,但胜在保持原貌。只是久未打扫,也蒙上了灰尘,可是比起疏蛮欢的狼籍,实在是要好上几许。

沈青婵有些意外,一边四处走着,一边看着慕以简,不解地问道:“是你吩咐的吗?不许破坏?”

“你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他们下手轻些而已。”慕以简淡淡别开眼。

父皇终究狠不下心来,醉欢枝虽然被抄家,但终究还是保留下来,没有一把火烧为灰烬。

也不知是因为当年的皇魁棠华还是因为善妃,谁也猜不到父皇的心意。

这厢,忽然想起什么,沈青婵推开自己寝房的门,弯下腰折身在床底下一阵捣鼓。

慕以简忍不住笑出声来,故意说道:“刚刚是谁说不想来的?怎么一来就跟野猫似的乱窜?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给我也瞧瞧。”

沈青婵也不搭理,任他取笑,一手在床底下摸索,半天才扯出一个锦囊来。

慕以简眼尖,忙伸手抢过来一看,暗绿色锦囊上,大朵栀子花盎然怒放,他的眉头微微一簇,不由问道:“怎么会有人绣这种花?”

沈青婵拿回来,轻轻拂去上面灰尘,低声道:“幸亏这里没被翻个底朝天,这东西还在。”

在宫中,花了银子托人暗中查找母亲要找的人一直没有消息。

而这香囊目前看来,是唯一的突破口。再过些时候,要是还没有回应,问斋大师也许将会是最后的赌注了。

“还有什么东西想带吗?下次可不一定有机会出宫。”慕以简轻声问道。

沈青婵摇摇头,再次环视屋内,再怎么手下留情,也逃不过物非人非的命运,能带走的也只不过是支离破碎的回忆。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在房间内周移,掠过墙上一副画的时候,微微一顿。

那副画和其他画一样歪歪扭扭斜挂着,画中的并蒂莲似乎也蒙了尘,右上角的字看起来也有些发黄。

似乎和以前的还是一样,但沈青婵还是看清了不一样的地方。

沈青婵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临到“鹊踏枝”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慕以简,问道:“慕以简,我能不能牵你的手?”

没有嬉笑,没有调侃,娇颜上是从未有过的诚挚和肯定。

慕以简心中微微一动,有什么异样在心底酥酥麻麻地一路外散,渐渐沁出甜意。

这样,算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慕以简没有回答,伸出手,也不等沈青婵放上来,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慢慢地挪开脚步。

他的手,总是带着暖意,微微的厚实,无处着落的心,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宿。

墙上的那副画,正是当初慕以简在自己画的基础上修改的并蒂莲,原先只有一句“半江残月欲无影,一岸冷云何处香。”

现在多了一句“他日青风扶摇上,并蒂合欢别样开。”

不知他是何时添上去的,还是后来新加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真心所爱之人、所念之人、所挂之人,容易恨,也更容易被原谅。

一转眼,便进入了六月,热浪席卷而来。

最近宫里的形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善妃娘娘还是不太喜欢出门,嘉和帝隔三差五倒是来,偶尔也会留宿,只有王朝恩和杜舒秋近身伺候,听说“冷枪火棍”总少不了。

在一次半夜甩袖而去之后,姜贵妃复宠。明昭仪闹腾了几次,但依然不能阻止姜贵妃的盛气。

因为慕曜凌稳住了安岭的疫情,开始进入安居乐业的步伐。

嘉和帝龙心大悦,除慕瑞熙以外,其余四子入政,再不提返回封地之事。

私下有流传,帝身体每况愈下,有心在四子中挑选继承人。

一时间,朝堂之间,暗潮汹涌。

这一日,七王妃谢晚婳进宫了。

七殿下连日操劳国事,久未归府,作为七王妃自然要为夫君打点,亲自送了换洗衣裳和吃食。

慕以简没遇到,却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若说遇到,还不如说是沈青婵有意为之。

六月的天色,难得的灰蒙,枯藤缠树,青苔满壁,倒也清幽。

石凳石桌前,谢晚婳淡淡一笑,道:“沈姑娘,有何见教?”

不知为何,明知慕以简的心思在沈青婵身上,自己居然一点也不妒忌也不怨恨,相反,有时候,还有些喜欢这女子,听她的故事,感觉就像是戏文里才有的奇女子。

沈青婵摇摇头,道:“见教不敢,只是听闻七王妃今日进宫,特意前来致歉。”

“致歉?”谢晚婳不以为然,“沈姑娘说的是七殿下吧。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府上只我一个,也怪冷清,巴不得妹妹早些来,也好有个伴。”

本来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不知为什么从谢晚婳嘴里说出来,沈青婵并没有太大地在意,反道:“七王妃误会了,这种事情,谈不上歉意。七殿下招人喜欢,证明我的眼光独道。正如你所说,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可是总有轻重之分。我无能为力改变名分之事,但至少要做最重的那一个。”

最重的那一个?

这样的自信,这样的笃定,映在谢晚婳眼中,如同雨后美人蕉,明艳了灰色的背景,心生羡慕,一点一点融入心房。

“我是来还这个的。”沈青婵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放在石桌上。

谢晚婳猛地变了脸色,声音仿佛破碎的浮冰:“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偷的。”

沈青婵也不隐瞒,爽快地承认。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谢晚婳迫不及待地将连环扣捧在手中细细查看,一向和颜悦色的娇悄面容上有了一丝愤怒:“我一向敬重沈姑娘,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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