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曜凌带了一丝苦笑，他的眼神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轻道：“现在只是暂时的，母妃那边不会再为难你。你只须再忍耐。等我便是。”

仿佛又是个笑话，沈青婵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忍耐？忍到什么时候？你现在自身难保，还叫我忍耐？怎么忍？忍到你坐上龙椅的那一天？”

“沈青婵，你住嘴，发什么疯？”慕曜凌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警惕地四下张望，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些话来。

沈青婵面色苍白，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慕曜凌，不要再假惺惺了。一开始就抱着动机而来，哪怕你觉得自己喜欢我，也不过是我本身对你来说有利用价值。你对我有兴趣，不过是因为我不肯驯服，你高高在上的自尊，不允许有女人敢对你这样。忆霜为了你忍辱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被你亲手送走。而我呢，一旦跟随五殿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真不敢想象。”

慕曜凌已经是气红了眼，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一个忆霜并不足惜，不把她送走，难道要本王眼睁睁看着你去莲昭国吗？”

“殿下的垂爱，我沈青婵何德何能，无福消受。”想到忆霜的离去，沈青婵别过脸，不想再看他。

慕曜凌将她扳正：“沈青婵，你太特别了，你总能轻而易举勾起男人占有欲。你是没见过端木辛晏对你感兴趣的样子，他才见你几次啊。慕瑞熙千方百计想得到你，十弟年纪是小了些，可是为了你，他敢把当初的太子殿下打晕。更别说七弟，也是你的情之所钟吧。这么多男人眼馋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肯放下，只要你安稳做一个小女子。”

心火在这一瞬间火燎火燎地烧起，沈青婵抬头扬声道：“专横独断果然是五殿下的标记。可是，你不会忘记，我也出身醉欢枝，也不过是个卑贱的烟花女子，上不了台面。五殿下只是一时错爱，不，五殿下不会爱，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本王何曾轻视过你，只要你肯，侧妃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慕曜凌怅然一叹，对他而言，侧妃已是极限，也是莫大的恩宠。毕竟不可能真的娶一个烟花女子为正妃，更不可能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沈青婵的嘴角不由扯出一个冷笑，或许这就是区别吧。

“谢谢五殿下曾经的抬爱，感激不尽。还请五殿下以后再也不要管我的闲事，我也不想再迁累五殿下。”

慕曜凌只觉得有火苗隐隐在跳，她的神情极为冷漠，说出的话，针针刺血，心底最深的地方，有疼痛，不安分地叫嚣。

他强忍着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是要与我分道扬镳吗？连做你的知己也不能了吗？就算一开始有错，也不能给一次原谅的机会吗？”

看他此时的模样，沈青婵自觉有些残忍，可是一想到他的毫不留情，他的别有心机，心又硬上几分，她退开几步，道：“一张纸，你把它揉成团，再摊开，也回不到原样，对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慕曜凌的黑眸里轻轻碎开，他的声音微微带了一丝哽咽：“你真的，就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久远到一辈子的韶华光阴，从指间悄无声息地溜走，抓不住、握不牢。

一行清泪从沈青婵娇丽的脸庞慢慢落下，她的声音，如同天际飘渺的云朵：“有，只有半点。”

所以，不能原谅，也不想原谅。

沈青婵慢慢转身离开，留给慕曜凌的只有背影。

阳光被乌云遮住，地上的影子，忽然消失不见，慕曜凌双手握成拳，松开，再握紧。

一步错，步步错，难道就没有可以挽回的机会？

开头犯了错，就不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能让本王心痛的女人，沈青婵，你是第一个，所以不能放手，也不可以放。

只是，曾经为你弯下的腰，曾经因你而温和的笑，再也不会有，再也不可能有。

****这件事，说起来，有时候真的是不能说清楚的。

对于慕曜凌，一开始就设了防，哪怕曾经有过半路温暖、片刻温情，远远不够，不够去支撑一直喜欢下去的动力。

而对慕以简，一开始就不小心被吸引，满心满眼都是他。尽管知道，醉欢枝的变故里，他也脱不了干系。虽然也怨他恼他，可是直觉，他不会负她，哪怕他娶了别的女人。

所以，爱情是有差别对待的，可以飞蛾扑火，也可以无动于衷。

半点喜欢，只是对暧昧的敬意，对感动的致意。

有些事，再强求，目光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去搜寻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所以，慕曜凌算不上过客，至少曾经半路的暖意，在她无助的时候，起过念头。

但是，是她执意放下，是她决心舍弃。

忆霜说过，该利用男人的时候，不要心软。

也许是她知晓自己的心意，针对慕曜凌提出的忠告。

可是拖泥带水，互相利用，受累的也是自己。

也许一开始的媚笑，便是错误。

可错已经生根，不能挽回，不想挽回，就当彼此两清。

人，或许生来多情，但至少会懂得区分，轻和重。

更知道如何去选择，你最想要的那一份。

十天后的晚上，孙晋鬼鬼祟祟来锁暖阁找沈青婵。

沈青婵冲着他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当不守信诺的小狗狗呢，正想着要不要搞出点什么名堂来才好呢？”

孙晋双手拱成拳，一脸的哀怨：“姑奶奶，小的求求你了，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属下犹豫了很久，才下得去手，偷到你要的东西。你要是真拿这东西去祸害我家主子，小的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沈青婵见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故意不耐烦道：“少啰嗦，快把东西给我，我自有用处。”

孙晋苦着一张脸，虽有不甘，还是慢吞吞地从衣襟里拿出东西，别扭地递过去，再三强调道：“不准拿这东西生事，七殿下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你要是再敢牵连七殿下，属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沈青婵接过那东西，放在手里细看，月色下，连环扣极是别致，祖母绿玉有淡淡的光晕。

没错，这偷来的东西，正是七王妃谢晚婳的连环扣。

有些秘密能不能解开，就要看这串小小的东西了。

沈青婵将东西收好，一挑眉，不悦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祸害七殿下了？如今七殿下圣宠正盛，前途无可限量呢。”

自从慕瑄尘大婚后，嘉和帝似乎对七殿下格外重视起来。虽然以慕以简的城府，大放异彩是迟早的事。只是自己设计让慕瑄尘大婚，提前给了慕以简机会，说起来，还得谢谢她呢。

孙晋收起了嬉笑之笑，一本正经道：“小的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姑娘，但最在意姑娘的，肯定是我家主子，无人能及。只是，很多事情，姑娘不知道而已，主子也是身不由已。小的真心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家主子，姑娘若能安心等着，定能得偿所愿的。”

等待，又是等待。曾经也想安安分分地等待。到头来，不过是措手不及的变故和隐瞒。

说过底，也不过是弱女子，脆弱的时候，希望随时能找到依靠的肩膀。可每个人都会遇到身不由已的时候，可以体谅，可以理解，所以，各扫门前雪。

这些，自不必和孙晋细说。

沈青婵将连环操扣收好，拍了拍孙晋的肩膀，浅浅一笑：“我今儿个心情好，那你就说说呗，说了以后才能把不知道的变知道呀。”

孙晋有些犹豫，道：“不行，不行，爷要是知道了，会扒了小的皮的。”

“那你就烂在肚子里吧，”沈青婵也不急，理理裙角，仿佛漫不经心，“我先走了，要是不小心又犯了什么事，还请你主子来给我收拾收拾烂摊子。”

孙晋一慌，忙伸手一拦，急切地说道：“姑奶奶，你可别这样，你真的不要再整什么事出来了。我家主子真的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如今得了圣恩，姑奶奶，你就放过他吧。”

孙晋哀嚎不已，想想自己也算是七殿下的得力助手，偏偏在沈青婵面前撞得灰头土脸，一副奴才样还得不到好处。

“那你倒是说呀，不说我如何晓得呢，你说是不是？”沈青婵暗自好笑，孙晋倒是个忠心的，只是这忠心自己拿捏起来，也相当好用，

为了自己主子着想，索性豁出去，反正沈姑娘已经是主子的人了。

孙晋心一横，悄悄道：“那，那就说两件事。告诉姑娘之后，你就发发慈悲，安稳点，再也不要招惹是非。”

沈青婵故意配合地点点头，心里早被孙晋逗乐了。

她倒要看看孙晋能说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情深，超出了她认为的范围。

慕以简，果然是她命门上的难以割舍的瘤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