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香请老王稍等，然后转到西跨院，去逸轩拿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许茹香看见石清蹲在院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墙角，就问石清茶叶买好了没有。

“茶叶？什么茶叶？”石清头也不抬的答道，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许茹香走了过来，看见石清正聚精会神的数着墙角的蚂蚁。“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一……”石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一百九十一后边一个数字是多少，眼睛下意识的四十五度角向右看，回忆后边一个数字是多少。

“眼数花了吧？你数到明天早上也数不清楚院子里有多少只蚂蚁！”许茹香轻笑道。

石清揉揉眼睛，看见一只蚂蚁有三重影子，不得不放弃数蚂蚁这项艰苦卓绝的浩瀚工程。石清紧紧盯着许茹香看了许久，终于将三个影子合为一个，看清楚许茹香的容貌。

“姐姐！怎么，有事吗？”

许茹香在石清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问你茶叶买了没？”

“哦，我买了，茉莉花茶！”说起茶叶石清就抑郁，“琉璃巷茶叶实在太贵了，我问了三家，一家比一家贵，中等的茉莉花茶也要二两银子一斤，干脆抢劫还来得快些！我只买了三两。”

许茹香也不禁摇头，二两银子放在钱塘能买一斤上等的碧潭飘雪，与普通的茉莉花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许茹香原本还想叫石清去沏一壶茶招待米店老王，看来还是免了吧，这年头连茶都喝不起了。

“算了，把昨天剩的绿豆糕拿两块出来吧！”不管许茹香吝啬，实在是没有大方的资本。

许茹香回到前厅，把钱付给老王，两人闲聊几句，没过多久，石清就端着绿豆糕进来了。在许茹香的盛情邀请下，老王咬了一口绿豆糕，绿豆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香酥松软。老王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绿豆糕，三两口就把两个绿豆糕吃个精光，连一点渣也没剩下。许茹香见老王喜欢吃，又叫石清包了几个给老王。

没有茶，许茹香只能呷一口清水，开始和老王谈起店铺的事情。“我希望铺子的价格能压在三百两以内！”许茹香道。

“三百两？”老王惊道，“你完全可以盘下一家酒楼了！”

许茹香道：“我哪有这么大的精力去打理酒楼，酒馆还差不多！我是要买。”

“买？三百两恐怕不能买到一间好铺子！”

许茹香莞尔笑道：“我相信王老板的能力。”

老王讪讪笑道：“瞧姑娘说的，我老王若没有点真本事，也不敢应下您的事情。不过这事儿还真说不准，我只能尽力而为。”

许茹香掂了掂沉沉的荷包，款款走到老王身边，把荷包放到桌上，道：“有您这句话我也放心，这是四百文钱，事成后余下的钱立即奉上。”

老王收了钱，欢欢喜喜的回米店去了。石清还不知道情况，问许茹香：“姐姐，你托王老板什么事儿？”

“还能什么事儿？找店铺呗！”许茹香道。

石清略略沉吟，轻轻摇头道：“我看这事儿挺悬。”

许茹香嫣然笑道：“用不着你教我，先等等看呗，如果王老板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我们就自己找。不过有件事儿得赶快了！”

“什么事儿？”

许茹香对石清眨眨眼，“当然是去找学堂啦！我打听过了，西锦巷那边有个私塾，是个姓陈的秀才开办的，你准备准备，我们下午就拿了束脩去那边看看。”

石清微微怔愣，他盯着许茹香看了许久，突然爆发朗朗的欢笑声。“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石清有些不敢相信，许茹香能教他认字就让他十分满足了，在他看来，进学堂念书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奢望，现在梦想成真了，石清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觉得幸福极了。

“姐姐你就是天下间最好最好的人！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石清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早已热泪盈眶。

许茹香温柔的捏了捏石清的脸，“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

下午石清还特地洗了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才跟许茹香出门。许茹香也没准备别的，只带了些自制的糕点和一点碎钱，就与石清找到西锦巷陈秀才家。

“有余力，则学文……”

朗朗读书声听得石清心神荡漾，陈家老仆听许茹香是送弟弟来上学的，也就领许茹香进了学堂。石清难以抑制兴奋情绪，跟在许茹香之后东张西望，对小小跨院的一切都十分稀奇。“以后我就要在这里读书了！”石清喃喃念道。

许茹香在偏厅等了一会儿，陈秀才听说有人来求学，下课后就到偏厅来。

陈秀才二十五六的样子，生的唇红齿白，十分秀气，若是换上女装，绝对把许茹香给比下去。陈秀才看了看许茹香身后的石清，微微屈身，作一个揖，然后挺直了身板，道：“姑娘有礼，小生陈文，是学堂的先生。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石清躲在许茹香身后，偷偷打量着陈文，原以为教书先生都是头发都白光的花甲老头，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这个教书先生长的真好看！”石清心里想着，对陈文不免生出亲近之意。

许茹香把石清从身后推出来，道：“这是舍弟石清，特来向先生求学。石清，还不想先生行拜师礼！”

石清这才回过神来，向陈文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叫道：“学生石清，诚心向先生求教。”

陈文微微点头，这孩子还算懂礼，“识字吗？”

“略微识得几个。”

“都念过哪些书？”

石清老实答道：“姐姐教我念过《论语》，还讲了好多《世说新语》的故事。”

陈文诧异的看着许茹香，须臾，又觉得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不太妥当，于是微微闭上眼，点头赞道：“嗯，不错，从明天起你就来学堂上学吧。每月束脩三百文钱，笔墨书本自备，一会儿我的老仆会给你书单，好了，我要去上课了，请容我失陪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