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秋天很快就要过去，天香楼也在秋天的尾巴里开张了，按照许茹香最初的设想，一楼为普通平民饮食区，二楼富贵厅，是有钱人吃饭的地方，三楼是普通包间，四楼是豪华包间，楼层越高，档次也就越高，价格就越贵。至于五楼，那是为天香楼的贵宾会员准备的地方，总要让尊贵的会员们感受到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们才会不吝钱财到天香楼来挥霍享受这份优越感。

天香楼开张之日，柳钰理所应当的要来恭贺助阵，为天香楼增加几分名人效应，令许茹香意想不到的是梁文英居然也来了。梁文英一袭紫袍，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倒有几分病态的美感。随梁文英同来的是侍卫江澈，第一流风被他派到青州去了。

许茹香忙迎将上去，先道个万福，笑脸盈盈的道：“世子爷大驾光临，真真的令小店蓬荜生辉！世子爷您楼上请！”许茹香十分殷勤的将梁文英迎上五楼贵宾间，梁文英虽然不是会员，但他身份尊贵，许茹香可不敢让他去别的包间。

“世子爷您是大忙人，居然有空到我这小店来，真令我受宠若惊。”许茹香恭恭敬敬的递上菜单，“世子爷需要什么？小店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梁文英粗略的瞟了一眼菜单的封面，微微转身，看见宽敞的阳台，梁文英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默默地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小茶棚下找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黑点。梁文英皱眉，他忽然转身，对许茹香道：“醉花生，两坛十八年陈的女儿红，再来几个佐酒小菜！”

许茹香感觉梁文英似乎心情不大好，不敢怠慢，立即退出房间去准备。

梁文英又转过身去，扶着阳台边的栏杆，小茶棚下却没有了刚才的那个黑影。梁文英微微一叹，居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情绪。忽然，他感觉有人在凝视自己，他微微侧过头，看见隔壁包间的阳台上立着一个亭亭玉立娇艳如花的粉衣女子，正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吟吟的盯着梁文英看。

那女子看见梁文英也偏过头来看她，微微一惊，以长袖掩面，娇羞无限的抿嘴笑了笑。梁文英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便回过头来在人群中继续寻找先前的那个黑点。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廉王世子……”粉衣女子鼓起勇气与梁文英搭讪。

梁文英微微点头，淡淡说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三姑娘。”话外之意，就是一点不想在这里遇见你的意思！

隔壁那粉衣女子就是长安城第一才女，大学士徐霖的三女儿徐芷君。

聪敏如徐芷君，哪里听不出梁文英的话外之意，她微微蹙眉，以自己的美貌和才华，她实在想不通梁文英为什么不喜欢她？长安城的贵族公子哪个不以讨取徐家女儿欢心为追求目标？

徐芷君紧紧拽着袖口，正要说些有趣的事情将谈话继续下去，梁文英却一侧的江澈说道：“叫雪儿上来！”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梁文英有些愠怒，根本不理会一旁的徐芷君，十分不悦的拂袖离开阳台。

“哎……”徐芷君绞着手帕，狠狠的一跺脚。

她的丫鬟小薇走过来扶着徐芷君的手，笑道：“小姐作何生气？”

徐芷君闷闷不语。小薇又道：“世子爷就在隔壁，我们何不过去拜访？”

徐芷君啐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叫她一个姑娘家去拜访男人，传出去还不被人看笑话！

小薇又道：“老爷前日不是又得了一盆珍贵的绿菊吗？小姐可以此为由，叫老爷邀世子爷去大学士府赏花……”

徐芷君一听，这倒是个主意，只要他来，就一定有办法叫他喜欢自己。

十八年陈的女儿红和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菜很快就上来了，许茹香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菜式和口感，看房间里气氛不对，三言两语介绍完，就与传菜的店小二迅速撤出贵宾间。

须臾，房门再次推开，江澈站在门口，长揖及地，道：“爷，雪姑娘来了。”

梁文英轻轻挥手，江澈很自觉的退到一旁。第二回雪站在门外怔怔发呆，江澈轻轻地推了推她，小声道：“该还魂了，爷还等着你呢！”

第二回雪回神，面无表情的看了江澈一眼，江澈对她做个鬼脸，又朝房间里努努嘴。第二回雪走了进去，房门就唰的关上了。第二回雪能想象到江澈此时脸上的坏笑，她十分平静的盯着梁文英，和以前一样，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

“您叫我……”

梁文英缓缓的为自己斟一杯酒，小酌一口，慢慢说道：“我说过，你以后不必这样在暗处保护我了。”

“我习惯了！”

梁文英微微皱眉，习惯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又何尝不是习惯了有个惊艳绝世的高手在暗处时时刻刻的保护着自己？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见第二回雪已换回了最初的黑衣，就像暗夜里的精灵。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就穿着血滴子特有的黑衣劲装，因为梁文英喜欢白色，她脱下这身黑衣已经许多年了。

“你可以尝试着……慢慢地习惯站在我旁边，而不是在暗处！当然，我也会努力习惯这个转变。”梁文英还是习惯穿白衣的第二回雪，不过既然说了要相互习惯，他现在就开始习惯穿黑衣的她。

第二回雪没有说话，她暂时还无法适应这个巨大的转变。

梁文英忽然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第二回雪面前，右手轻轻托起她冷艳无双的容颜。在她的眼中，他始终是廉王世子，是她的主子而已，所以他看不到一丝别样的情感。梁文英微微轻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回到酒桌旁边，继续自斟自饮。第二回雪就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看着他饮酒。

忽然，梁文英转过头来，眼带三分酒意，问道：“进入培华阁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回雪微微怔愣，回忆片刻，道：“燕回雪。”

“燕回雪？那流风的本名就叫燕流风了？”

第二回雪微微点头。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以后你就用回本名叫燕回雪罢！”

第二回雪，不，现在应该是燕回雪了。燕回雪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梁文英，良久，才应道：“是。”

梁文英轻轻地招手，“过来！”

燕回雪徐徐地走了过去，梁文英有些迟疑的慢慢地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两人相识快四年了，却是第一次握手。没有触电般的感觉，心跳也没有加快。梁文英握着她的手，感觉和握着一块木头差不多，只是木头没这手柔软。

“现在我握着你的手，你有什么感觉？”

“您需要我有什么感觉？”

看来是没有任何感觉了，梁文英有些失望，原以为会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这样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以后两个人漫长的岁月也会好过一些。“你有喜欢的人吗？”梁文英忽然问道。

燕回雪平静的看着他，“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哦，那还好，至少我没有棒打鸳鸯。”梁文英微笑道，但笑容却是那么的苍白。“现在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了！说实话，这件事你有没有怨我？我知道你起初并不愿意……希望你不要恨我才是！”

燕回雪沉吟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您！不过，您可以放手么？这样握着，我很不习惯。”

梁文英下意识的就要放手，但瞬息间又握得更紧了，现在还不能放手，他要试着去习惯，时间应该能慢慢培养出感情吧？至少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至少要对她好一点。“慢慢地就会习惯了！我也在试着习惯！”

梁文英微微抬头，看着窗外的一片白云，忽然问道：“我还可以跟你说我的心事吗？”

燕回雪沉默着，以前她只是暗夜里的影子，梁文英常常对着黑夜说话，把心里最深处的那些秘密说给她听，现在，她已经从暗夜走到阳光底下，那些不能被阳光知道的秘密还能说吗？

燕回雪轻轻摇头，第一次违拗梁文英的意思，道：“不可以。”

梁文英微感惊讶，但这似乎又在意料之中，现在他终于失去了唯一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梁文英慢慢地的松开手，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没有朋友，没有爱情，只有寒风中孤零零的一朵云，飘渺无迹可寻。

“爷还有其他吩咐吗？”燕回雪的态度一如以往。

梁文英挥挥手，他原本就没什么吩咐。

“若无吩咐，燕回雪便告退了！”见梁文英毫无反应，燕回雪像男人一般抱拳行礼，眼见她就要离开，梁文英突然叫道：“等一等！”

燕回雪蓦地停步，却没有转身，慌忙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他！

梁文英看着她冷清的背影，想象着自己站在她身边会是个怎样的画面。他原本是要说些温柔的话，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安公主的驸马都尉一向和贤王交好，你近来在公主府要小心一些。”

燕回雪伫立良久，忽地说道：“我不想去安公主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