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太太见二姑太太如此,正要同她理论几句,大老爷在上头断喝一声,“沈氏!你,你如今还有什么说的?你方才为茹丫头喊冤,又吵嚷着要我给那玉芬做主,如今你可瞧明白了?这,这......”周大老爷说着话,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之中,脸色旋即苍白,冷汗顷刻间便布满了额头,玉妍当先瞧出来不对劲,忙喊了一声,“老爷息怒!”快步到了周大老爷跟前手忙脚乱地给他拍着前胸后背顺气。
二姑太太这才瞧着了大老爷貌似要晕厥一般,也忙到了跟前,“哥哥!哥哥你别气着了自己个儿!为了个不值当的事儿气坏了您可怎么好啊?”边说着话,二姑太太忙着给大老爷斟了一杯茶,扶着大老爷的头慢慢喂给他一些。
周大太太此时也吓得白了脸,她举步欲上前,却见玉妍殷殷地服侍着她的父亲,二姑太太也是一脸焦急地瞧着她的哥哥,唯独自己,嫁入周家这么些年,此时倒像是个外人一般。周大太太不由得看了玉茹一眼,那玉茹嘴角儿噙着一丝笑,眯着眼瞧着上头玉妍跟二姑太太呼唤周大老爷。
“茹儿!快去给你爹先赔个不是吧!是非黑白咱们慢慢儿再论,玉芬还小呢,好些个事儿也确实是急不得的呀!”周大太太到了玉茹的身边儿低声催促她。“太太这话就让女儿不懂了!从来女儿家的名节都是重过了性命的。此时您让女儿去给老爷赔不是,却不知女儿为了维护嫡亲妹妹的闺誉名声,先是落得个姐妹反目,后又被亲生的爹爹狠掴了一掌,如今太太反倒也帮着那狼子野心的,让您嫡亲的女儿去揽了这泼天的罪责不成?”
玉茹并不拿眼睛瞧着周大太太,她依旧笑吟吟地盯着慢慢缓过一口气儿来的周大老爷,冷冷地吐出了这么一番话,尤其是将那嫡亲二字咬得浓重清晰。
周大太太让玉茹这一番话噎得喘了一口粗气,她忍耐不住,一把抓住玉茹的手,“你给我仔细瞧瞧,上面儿那个要让人气死了的人,是你的爹爹!你先认个错儿,也让你爹缓口气儿,有娘在,难不成哪个还敢定你和芬儿的罪不成?那玉妍是头狼,难不成你也要学她?比她还不如了?”
玉茹缓缓转过头,她笑得更甜美了些,“太太,从来老爷眼中只有谦哥儿,要说女孩儿中间,勉强还能入了老爷眼的也只有那玉妍了。”说着话儿,玉茹缓缓地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太太您呢,这些年,心窝里头放着谦哥儿,眼睛里头盯着玉芬,女儿这些年,在老爷太太眼中,可曾有一日是做了爷娘跟前的娇娇女的?”
“你!”周大太太瞪大了眼睛,几欲抬手来打玉茹,她紧紧地攥着手,拿眼睛瞥了一眼在上头闭目养精神的周大老爷,又看了看蹲在一旁,给老爷捶腿的玉妍,和站立一旁黯然垂泪的二姑太太。
“你,你就是含了委屈也好,怨恨也罢!终究在那要紧的关头,老爷跟我不是还是一马当先顾念了你么?如若不然,此时你还不晓得跟着那段家在哪里受苦!”周大太太说到后来,真是恨不得咬碎了这一口银牙。
玉茹听见太太提起了段家,那眼圈儿倏地红起来,“段家?太太跟女儿提段家?若非这段家,女儿今日何至于让人给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父母恩义,姐妹真情全都因太太您当年要与那三姨娘一较高下,给女儿定了那段家,这才给毁于一旦了啊!”
玉茹尽量压低了音儿,语气中满含着怨怼和愤恨,“太太可知这些日子女儿过得是什么日子?太太可知与江家小定之后女儿心中的惶恐和畏惧?”玉茹的泪水滑落下来,她一把拉住了太太的手,“太太,今日无论如何,玉芬定要与林家表哥定亲。”她压低了声音将这话递给了周大太太,又紧赶着抬眼瞧了瞧上头的三人,“否则,太太也不用送女儿出门子了!女儿这条命早就让人家捏在了手里头了!”
玉茹说罢了这话,并不再理会周大太太,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老爷息怒!花籽儿丫头说得并不属实,女儿恳请老爷明察!”
周大老爷此时将将平顺了那一口气儿,正要开口训斥玉茹几句,却冷不防这丫头铁口钢牙,执迷不悟,非要颠倒了是非黑白陷松年玉芬玉妍几人于不贞不洁不仁不义。
周大老爷剧烈地咳起来,玉妍忙起身用了些力气给老爷捶打后背,“四姐姐,老爷如今身体欠佳,不如此事容后再议!姐姐您也不用咄咄逼人,是非自有公断就是!”
玉茹并不理会玉妍,她抬起头,露出倔强的神情,“女儿恳请老爷明察,还女儿一个清白,给玉芬妹妹做主!”
玉妍居高临下瞧了玉茹一眼,隐隐地,她像是瞧见玉茹的双瞳都像是让什么染红了一般,周大太太颓然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周大老爷跟前,她流着泪跪在周大老爷面前,“老爷,是妾身教女无方,才有了今日的祸事,老爷!妾身求老爷看在您与妾身这么些年的情分上,饶了玉茹这丫头的冲撞之罪,既然玉芬已,已........”
她拿眼睛瞥了二姑太太一眼,“已让年哥儿瞧了去!不如老爷就做主成全了他二人这桩事,也算是扭转了乾坤,变坏事为好事了!”说罢了话,周大太太膝行向前,一把抱住了周大老爷的腿,呜呜滔滔地哭起来。
“大嫂!你说这话,可是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我那年哥儿可是连八侄女儿的芍药斋的门槛都不曾踏过,怎么的你就说他偷瞧了玉芬丫头了?他!他!”二姑太太抬眼瞧了玉妍一眼,终究白了周大太太一眼,“他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这么点子是非廉耻都没有了不成?嫂子你们这纯粹是要把人冤枉死了!”
二姑太太跺了跺脚,猛地冲到了阶下,她一把揪住了玉茹,“四侄女儿!年哥儿究竟哪里碍了你的眼!你,你如此暗害于他!不惜搭上你嫡亲妹妹的名声儿,你虽是待嫁之身,可是到了婆家一样儿人家是要看你娘家的门风儿的呀!你,你,你可不是疯魔了!今日你定要还我年哥儿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