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大闹了褚国公府,打乱了玉妍跟褚候的私奔之计,还连累得褚国公夫人江氏得了小中风。也幸好儿那一日众人都在府中,又恰逢最擅长针灸的“回春圣手”姜太医刚从江浙祖籍回了京城。
过了四日的功夫儿,国公夫人虽说言语还有些模糊不清,那不能动的半边儿身子却已渐渐有了些知觉了。这四日,文氏九湘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国公夫人身侧。国公爷并国公府中的主子们都曾开口赶过此女,却终究还是国公夫人一番恳求弄得众人都哑口无言了。
国公夫人说,这事儿原本就怨不得这个孩子。她也是一时激愤,实在是都到了这个地步又要被婆家退亲,无路可走了才会如此。如今她迈出了这一步儿,若是国公府再不给她一条活路儿,那可不就是活生生要了她的命了。
国公爷见夫人是打心眼儿里头喜爱这个文氏九湘,索性也就不再阻拦此女到夫人床前伺候。褚候见父亲如此行事,又瞧了瞧笑得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一样的母亲,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每日里,褚候都要早早儿地等在花溪苑的门前的树丛里,待瞧见了玉妍带着丫头们并那位太后身边儿的阮尚宫出了花溪苑,褚候才赶紧着由另一条路飞奔一段儿,假装是巧遇了玉妍,或者是比玉妍提前一步或是错后一步儿,总是在玉妍在场的时候儿,褚候才会进国公夫人的寝房。
那文氏九湘在国公夫人的面前完完全全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低眉顺眼,温顺柔婉,伺候的国公夫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的。这一日又赶巧了,玉妍跟褚三爷一前一后进了国公夫人的寝房,刚坐下片刻,褚候也前来探望母亲。
国公夫人此时已在床榻上躺了有十余日了。姜太医每日来针灸两次,又交代了用他配制的药沐浴,还要一日喂三遍汤剂。国公夫人此时已能够慢慢儿坐起身来,倚在靠枕上跟人说话了。
她见文氏这些日子细心周到,温言细语,纵然自己前几日频频失禁,这孩子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之意,那么脏的活儿,都从来不肯假手他人。国公夫人心中是越加地喜爱这个儿媳妇了。
再瞧瞧这位长公主儿媳,唉,虽说这些日子这个儿媳妇一改从前的那些轻慢之态,竟然肯帮着自己管理起了内宅的细务,国公夫人瞧了瞧这位长公主,又瞧了瞧在一旁低着头儿给自己绣抹额的文氏。
“子铭,九湘她已进了咱们府门,便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二奶奶了!前儿你父亲也已应下了。你让雄伯去鹤落真人那儿选个良辰吉日,为娘的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你父亲这几日也还得闲儿,不如你跟文氏就拜了花堂吧。”
不等褚候回话儿,国公夫人就转头瞧向了坐在另一边儿的玉妍,“长公主呀,我的儿!这些日子我病着,实在是难为了你。还是小小的年纪呢,自来你也不熟悉这内宅的细务,偌大的国公府竟一下子落到了你的肩上。”
玉妍忙笑了笑,起身儿到国公夫人跟前慢慢坐在床沿上,“母亲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母亲的这一场病,固然是因受了些惊吓所致,不过,焉知不是同素日里的操劳息息相关呢?儿媳从前不晓事儿,只是一味知道关在花溪苑中吟诗作赋,针黹女红的。竟都未曾帮着婆母操持操持家务,从前,母后她老人家怕女儿不懂这些细务,还曾专门儿请了阮尚宫来教了媳妇儿几日呢,这不是么,一听见婆母您病了,母后就让阮尚宫来帮衬着儿媳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国公夫人面上的神色颇有些尴尬。她歉意地瞧了瞧文氏,又盯着玉妍温和地笑了起来,“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二伯跟你二嫂的婚事儿还要请阮尚宫帮着我儿你操办起来。待日后,你二嫂嫂她回了门再伴着你二伯他们俩多歇几日,我的儿你若是那时烦了累了,就将这管家的事儿丢给了她去。她自来在娘家就是做惯了这个的,看个帐分派个活儿,自然比你要得心应手些个。”
玉妍不着痕迹地扫了褚候一眼,又看了看坐在褚候身后头不远处,依旧低着头绣花儿的文氏九湘,正要开口应承了此事,却听见褚候站起身,一撩衣袍跪倒在地。“母亲,儿子已回禀过了母亲,今生今世都不愿意再续娶别个女子,儿子心中已有一个人了。还请母亲您莫要为了一时的颜面之故,耽搁了文姑娘的终身大事。”
这话掷地有声,褚三爷跟文氏九湘的面孔不约而同都变得苍白起来。玉妍极力忍耐着,可是,她能感觉到,她的面孔微微地有些热起来。
国公夫人心疼地盯着文九湘苍白的面孔,哆嗦的嘴唇,“九湘,好孩子,你莫要听子铭胡说,他这是害臊了。口不择言,高兴得唯恐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呢。况且他原本同先头儿的韦氏确实琴瑟和鸣,他说忘不了,你也心里头懂他的,是不是,我的好孩子?”
文氏九湘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她状似无意地扫了敬敏柔长公主周氏玉妍一眼,这才起了身儿,轻移莲步到国公夫人的床榻跟前,她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褚候,又瞧了瞧坐在一边儿的褚三爷,心里头不晓得是一番什么滋味儿。
“回禀婆母,九湘累得婆母大病了一场,心中万分愧疚。夫君他因此怪责九湘,不肯承认于我,儿媳也是没有半点儿怨尤的。还望婆母您以身子骨儿为要。儿媳便是没名没分日日夜夜在府中能伺候在婆母身侧,瞧着婆母的身子日渐硬朗起来,儿媳的心里头也是欢喜非常的。还求婆母您莫要怪罪二爷。”
这一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了。国公夫人看着褚候的眼神儿越加凌厉起来,她一着急,就猛地憋住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玉妍离得近,慌忙用手帮着国公夫人拍后背顺气儿。国公夫人边咳嗽边拼命摇头,“好,好,你这是嫌我命长了。”
褚候倔强地跪在地上低头儿盯着地上的青砖,说什么都不肯抬头儿。国公夫人渐渐住了咳嗽,玉妍忙自春华的手里端了一碗茶过来,“母亲,便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也要顾惜着您的身子呀!”
她将茶喂给国公夫人抿了一口,“文九姑娘说得在理,母亲您的身子乃是咱们府中如今第一等重要的事儿。旁的,母亲就莫要操心了。二伯他已是两个孩儿的爹爹了,难不成他竟不晓得自己的心意么?母亲,须知强扭的瓜是不甜的呀。”
此时的玉妍,瞧见喜爱自己的这个男子不惜在众人面前忤逆他的亲生母亲,也要坚持将妻子的位置留给自己,一向缩在壳里的她终于忍耐不住了。她当着众人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国公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正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呢。这个平日里同自己不亲的公主媳妇儿今儿恰好就做了替罪羊。国公夫人抿了抿嘴儿,满面的不快。“公主,媳妇儿呀!论理儿你是子铭的弟妹,这事儿为娘的同你说,也是难为了你。不过,你既入了咱们国公府的门儿,就该一心一意为着这个家着想,人和了家才能兴旺。你说说,文氏,你这二嫂,她有哪点儿不好了?怎么娘就是强扭了瓜了?”
褚候听见母亲拿着玉妍撒气儿,忙抬起头来,“母亲,儿子惹母亲动怒了,母亲尽管训诫儿子。长公主她,这原本就碍不着长公主的事儿,母亲您方才那些话说得重了。”
这一句话让国公夫人的眼眸中滑过了一丝狐疑之色。玉妍瞧在了眼里,心说,要坏事儿。文氏也瞧在了眼里,心说,果然她们有染,褚三爷虽未曾瞧见母亲眼中的狐疑之色,不过,他立时就站起了身儿,匆忙跪倒国公夫人的床榻前,“母亲息怒。”
褚三爷说着话儿,就叩了个头下去,“儿子替长公主给母亲赔罪了。这些日子长公主日日辛苦帮着母亲操持府中的大小事务,听阮尚宫说,因是刚接手,长公主每日只能小憩三个时辰,若是论辛苦,是半点儿也不比贴身儿侍疾的文九姑娘差呢。”
褚三爷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他含情脉脉地瞧着玉妍,那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尽是担忧跟心疼。玉妍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儿,不着痕迹地扭了头过去,褚候听着弟弟能光明正大地替玉妍喊冤,心里头愈加难过起来。
他也叩了个头,“母亲心里不欢喜,都是儿子的过错。母亲尽管责怪儿子就是了。弟妹她这些日子也着实不易,今日不过就是一时神思恍惚说的话让母亲心中不舒坦了。不过,儿子还是要谢谢弟妹的仗义执言,母亲,儿子今日就在此地立个誓,若是今生不能与儿子心中喜爱之人共携白头,就让儿子单身只影一辈子罢了。”
褚候说罢了这番话,又叩了三个头,站起身儿,对着文氏九湘深深地鞠了一躬,“文九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姑娘您擅自珍重。”
文九湘的眼中涌出来两汪清泪,褚候直起身儿,转头就出了国公夫人的寝阁。玉妍瞧了瞧颓然失望的国公夫人,又瞧了瞧跪在地上的褚三爷,她也起了身儿,“母亲,儿媳今日惹得母亲动怒,实在是儿媳的不是。儿媳还有些要务,请母亲好生歇息着,儿媳明日再来探望母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