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妈总说我是按不住的葫芦,到哪里都呆不长,还真应了她那句话,来北京不到一个月,我就开始想学校,想林旭阳,想那帮朋友。那时多好啊,林旭阳每天早上总揣着香喷喷的包子笑眯眯的候着,晚上拎一壶热水在楼下等着,一遍遍的叮嘱我晚上泡脚。
在宿舍和燕子她们有说有笑的,不想上课还有人替你答到,还能到店里过把当老板的瘾,什么时候无聊了拉着林旭阳出去玩,对比现在每天六点准时起床,坐一个小时公交到工作地点,面对公司张张严肃的脸,晚上六点才回到住处。那时的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四一开学,佟燕她们都忙着联系实习单位,我包含私心的一个劲鼓动她们来北京发展,这帮死女人,一个都不响应,各有各的理由。不来就算了,我也算不上孤家寡人,咱不是还有小文吗?
林旭阳学校要求学生大四在校内实习两个月再去社会实习,最近谈话我们一直很避讳一个话题,就是林旭阳来北京还是回农村。其实我是鼓励他回农村的,我们俩都是有理想的人,我不想让他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谁都不知道分开的时间到底有多长,分开之后会有什么变数,我从不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现实面前我不敢去想象我们的感情究竟能不能经受距离和时间的双重考验。
我来北京后,经常见林旭阳挂线,他说他一直在线方便我找他,这样有个什么事我们总是第一个告诉对方,只是我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有的小事不想说,怕他担心,他不能在我身边,我的那点不顺心会被距离放大千倍传到他的耳朵里。比如上次稿子的事,尽管很想找个人来倾诉,可最终还是选择自己留在心里。
这一天下午,从林旭阳嘴里得知一个噩耗。
我皱着眉头努力的消化这一消息,怎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感觉和做梦一般,我不相信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在李想婚礼上还热情照顾我们的李伯伯,就这样去世了。前段时间是知道他身体不大好,可是也不至于就这么短命啊,他才四十多岁。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来匆匆,去匆匆,匆忙的我们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就已经走完了我们该走的路。
人啊,空空地来,空空地去,尘世间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转眼成空。我们所能带走的,留下的,除了爱之外,还有什么呢?
无论千秋万代还是草木一秋,逝者已矣,生者只能选择坚强,可是李伯伯就李想一个儿子,那么大个工厂他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吗?更何况还有一个未满月的儿子和尚在坐月子的媳妇。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迅速摸出电话打给李想,“喂。”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苍老的声音让人听了无比心疼,我说,李想,我们是好朋友。我想说的是,既然是朋友,那么他有难我们就不会袖手旁观,一句朋友,相信他知道我想说什么。李想用疲惫的声音强颜欢笑的说:“嗯,你还是孩子的干妈呢,放心,我很好。”我深感欣慰,这个时候还能给我开得起玩笑,李想好样的!
还在和李想说话,门突然被强大的撞击力给撞开,随后就看到小文踉踉跄跄的冲进来,我对李想说了句改天聊就挂上了电话。
小文歪歪斜斜的去了自己的卧室,头发纷乱,目光呆滞,我惊慌失措的抓起小文的手,如火八月她指尖冰凉。
我的心隐隐作痛,心疼的望着她,脑袋里一万个问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一遍遍的搓她的手,等着她喘口气,再慢慢告诉我。
末了,我实在忍不住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问:“文文,你怎么了?”
小文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她边哭边说:“雷,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慌忙点头,这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了,只是此时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只好答应,“好,好,你说怎么就怎么。一百件我都答应你!”
小文哭的波涛汹涌,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第一次是高中她从老师办公室跑出来时。我很疑问她到底怎么了,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小文抽噎着说:“雷,答应我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啊?我惊讶的望着她,自从那次听她讲电话就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她现在这样我更不放心了。
我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文文,我很担心你!”
我拿起纸巾替她擦去眼泪,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强大起来,努力保护好自己的朋友!
小文泪眼汪汪的看着我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我接着说:“好,我答应你不问你,可是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小文停止了哭泣,说话断断续续的,“如果你真的帮我,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听她这么说,我绷紧的神经有所放松,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这么说我就不太担心了。
“傻丫头,多大点事啊,看你哭的这个样子,需要多少钱我和你一起凑?”
小文抹抹泪,激动的说:“五万可以吗?我有钱就还你。”
我咂舌,多少?
“文文,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说实话,我现在还是一个尚未毕业的学生,虽然工作了,可尚在试用期,工资很低,所有的资本也就那一个化妆品店而已,而那是我和林旭阳大学生活费用的唯一来源。每个月盈利的钱扣除工人工资和水电费市场管理费等费用外也不剩多少钱,更何况开店时投资的本钱还是借的李想的现在都没还上呢!五万,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小雷,我急用,只有你能帮我了。”小文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我定定神,淡淡的问:“什么时候用?”
小文说:“一个星期之内。”
我再次张大嘴,“啊?”这么紧。
走出小文的房间我就开始给林旭阳打电话,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真的不敢做主,林旭阳电话刚接通我就迫不及待的说:“旭阳,我有个事要给你商量一下。”
林旭阳说:“什么事慢慢说,别急。”
我苦笑一声,能不急吗?“小文出事了,需要钱。”
林旭阳哦了一声,我接着说:“小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他知道我没有退路,帮她帮定了,让林旭阳做好心理准备。
林旭阳哼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傻妞,我你还不信任吗?”
我低下头,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不好意思,是啊,这么多年,林旭阳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
这样我们的谈话就更简单了,我直入正题,“她需要五万,一周之内,咱们给她想想办法吧!”
林旭阳问:“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想必任何人心里都会有这个疑问,只是,文文她先前让我答应了她不要问的,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吧!
我说:“她不想说。”
林旭阳想了想,坚定的说,“雷雷,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我尊重并支持你的决定!”
我沉重的叹了口气,林旭阳说,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站到我背后义无反顾的支持我,他做到了,可我确感觉欠他许多。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弄够这五万块钱?当下我能拿出的也就几千而已,我的朋友中也就李想比较有钱,可是赶上他家出事,他此刻还在痛苦中呢,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再向他张口的。
林旭阳说:“小五家比较困难,他自己挣的钱都贴补家用了,现在也不方便向李想借,那么办法只有一个。”
我忙问:“什么办法?”
林旭阳顿了顿,缓缓的说:“把店转了。”
转了?虽然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当真的真真切切听到这句话时,我还是一个趔趄,那种不舍谁能体会?
思绪回到开店时,当初我和林旭阳受了多少冷眼,遭了多少罪,废了多少心思,浪费了多少时间,遇到多少困难,被房东设计草草签约,被人以次充好险些关门大吉,市场管理员以大欺小多收费用,被高川混吃混喝占尽便宜,这些都是我们不堪承受的痛。从当初的不懂经营之道一直赔钱,到如今的正规管理客源滚滚,通过做生意我们学会了很多,认识了很多朋友,当然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利益,当初林旭阳笑称其为摇钱树。说实话,它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让我把孩子卖了,就像有人要取走我的眼睛一样痛苦!
相比我,林旭阳对店的感情更深,因为店里的每一面墙壁,每一张壁画,都是他亲自张罗的,就连顶上的吊灯都是他亲手挂上的。
记得那会我俩想把店里装扮的清凉点,硬是搬着梯子在屋里窝了两天,拿着钉子一片绿叶一片绿叶的往上订,我在下面帮林旭阳扶梯子,仰的脖子疼,走路都歪着脖子走,没少被马晓旺嘲笑,还不时有灰尘落入眼中,铬的我直哭,这么水灵的大眼睛成了瞎子可咋办呀!
当初林旭阳为了省点装修费用非要自己粉刷墙壁,手被白灰腐蚀的跟鸡爪子似的,一碰它一个劲喊疼。所以我们清楚店里的每个细节,知道每一个东西的来源,桌子椅子,柜台,电子称……
我们班同学老去店里玩,还老趁我不在的时候冒充老板,给顾客胡侃,也就是我们这帮青春快乐的脸让这个店里添了不少生机,让顾客越来越多,越来越喜欢那里。我们这帮瞎闹的人也成了学校的名人,到哪都有陌生面孔打招呼,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那人在哪里见过。
我忍不住笑了,记得有天下午,我在忙着招呼其他人,等人都走后才发现一个女孩趴桌子上睡着了,额头很烫,我吓了一跳,慌忙叫醒她,后来才知道她那天病了,去完医院路过我们这里。她嘴上全是泡,问她吃饭没,她说喉咙疼,吃不下,我立即让林旭阳给她煮了碗汤,后来又把她送回家。这样的小事让她很感激,然后就经常领着同事光顾我们小店,没少照顾我们生意,久而久之我们成了朋友,这份弥足珍贵的友谊一直延续至今。
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往,我不自觉笑出声来,类似的事情好像很多,我知道我很不舍我的小店,它是我第一次迈开脚步独立生活的证明!也是我第一次向社会展现自己的舞台!
当初和小贩们讨价还价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只是不久那里就不再是我们的地盘……
我捂住狂跳的心口说不出话,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思来想去,那些和我有经济往来的朋友一起凑也凑不够五万,大家每月生活费也才五百块钱,如今物价疯涨,生存都很困难,哪能还去刮他们呢?
可是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在泥潭中挣扎,强烈的责任感告诉我,朋友与那些相比,我只能选择朋友,其他都是浮云,虽然这些浮云让我很留恋。
林旭阳低低的说:“虽然我很支持你,但是你一定要清楚,店面一转让,直接断了咱们的经济来源,我们的生存立马陷入困境,已经一年多没给父母伸手了如今再问父母要钱就更不好意思,那么咱们必须立即投入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中,否则,处境会很尴尬。”
我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我知道,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别无选择!”
林旭阳安慰我,“好了,我这就开始贴转让广告,等我好消息!”
我无奈的点头,也好,就在林旭阳挂掉电话前我犹豫了一下,我小声说:“大狗,你一定要告诉接手店的人,让她好好经营,让店一直存在下去,哪怕少要点转让费……”
林旭阳笑了笑没说话,我知道他也不好受。
“如果可以的话,让新老板尽量别改动布置……”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无力,所以我说如果可以……
林旭阳嗯了一声,半晌才回了句,“雷雷,你这么仗义的人不多见。”
我苦笑,现在想想,我这人真的太鲁莽,连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就义无反顾的卖掉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压根不考虑自己的路,只是,为了朋友我别无选择,挂掉电话,出神的站在窗前,反复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