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到姑姑的身上没有一分悲天悯人的悲伤气息,这回他总算放心,当初一年之内他失去生母父皇的伤痛,如果不是因为姑姑的陪伴安慰,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振作起来。而如今,他也想要变成那个可以站在姑姑身边安慰她的人。
他扯唇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说的认真。“说什么原谅?姑姑跟我之间,哪里这么见外了?”
琥珀闻到此处,手掌落在茶几上,侧过身子望着鹤越,柔声说道。“桃园收获了新鲜时令的蜜桃,我给殿下带了几篮子——”
昭鹤越蓦地眼前一亮,一脸灿烂笑靥,虽然在宫内什么珍奇水果都吃得到,但姑姑带来的蜜桃,自然是投其所好了。“我小时候爱吃蜜桃的习惯,原来姑姑还记得,真叫人开心。”
琥珀垂眸一笑,将手掌的茶盖子取下,嗅着那清新茶水味道,当初是因为跟庄夫人的约定答应留在鹤越身边直到他独当一面,但如今,关怀他体贴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得知姑姑家里长辈离世,我也为姑姑难过,你闭门不出的这半年,我不想打扰你,如今看来姑姑应该平复了吧。”昭鹤越沉默了些许时间,才问出声来。
“多谢殿下关心。”琥珀轻点螓首,眼底只剩下一派沉敛。
有几分莫名的生疏,似乎阻隔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过七八月的时间,他突然害怕往后再也见不到她,从此变成陌路。毕竟有的女子出嫁从夫,是鲜少有自己的世界。当初他不该过早说出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吧,毕竟姑姑是一手提携带领他的人,比起能够跟她在一起,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不永远错失她了。
他虽然喜欢姑姑,但她都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他是国君没错,却不想当一个暴君。
他宁愿不扰乱姑姑的生活,换他掩盖这个秘密,一路平静走下去。
“好像姑姑误会了什么——”昭鹤越打破了这一阵沉默,笑容更加明亮,急急说道。“我不会跟姑姑争吵,也不会跟姑姑分道扬镳,我提醒自己的是,往后没有任何可亲的人了,姑姑跟我虽然没有任何血缘,但一辈子是我的亲人。”
爱人也许会分散,但亲人,就永远不会断。
或许这才是他们最终的选择。
琥珀听得出鹤越的言下之意,她只是但愿,年少之时的悸动,只需要几年时光,就可以彻底平复。她的心里,有微微的甜蜜,更有淡淡的心酸。这个孩子,是她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的亲近,她辅佐他成就大业,也借用他的身份给自己未来的荫蔽。她想到这里,神色一柔,说道。“殿下,是我的荣幸。”
“我们就别说这些寒暄话了吧,如今八月天的蜜桃正甜,你们快拿来我尝尝看。”
昭鹤越眼神一闪,将实现移开了去,朝着外面的宫女喊道。
他们之间的生疏,渐渐消失了,散开了,琥珀的心里多了平宁祥和,嘴角扬起一朵笑花。“方才让公公去洗净盛盘了,殿下稍等片刻。”
不多久,宫女捧着一个白瓷盘走了进来,上面盛放着五只香喷喷的蜜桃。
鹤越也不曾假手于人,自己取了一颗蜜桃,熟练剥皮,咬了一口,此刻的蜜桃丰美多汁,甜蜜软嫩,好吃极了,他的笑容融化在眼底,那张俊秀的面孔,实在太过耀眼。
琥珀在他的身畔缓缓说道,不无称赞。“杨丞相解决了暴乱,赢得好评,如今邹国国内一派安宁,殿下适时减少了百姓的赋税,得到民心,开支节流,作风正派,整顿纲纪,殿下做的这些都是百姓的楷模。”
“姑姑总是夸我,我可要飘飘然了——”昭鹤越长声笑着,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又剥了第二颗蜜桃。
他是拜姑姑所赐,才能坐上皇位,既然如此,他不能辜负姑姑,自然要成为一个明君。
一切事,都要认认真真来完成,马虎不得。
“这回进宫,也是跟殿下交代一声,往后我或许不能如此频繁进宫见殿下了——”
琥珀正襟危坐着,等待鹤越将第三颗蜜桃吃完,擦拭干净双手之后,才笑着说出这一番话来。
“你的丈夫不许?如果是那么霸道的人,还真是配不上姑姑的,不如我来下一道令,让他不得不服从不就好了?”
鹤越闻言,却面色巨变,他猝然生出了敌意,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琥珀却轻摇螓首,那双美丽眼瞳之内,有些许柔光溢彩。“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在宫里也两年了,也是时候关注自己的家人,当一个称职的妻子。”
她这一番话,说的万分诚恳,也让昭鹤越无言以对。
不过幸运的是,姑姑只是淡出他的视线,而绝非一去不回,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隐隐作痛的心。
他笑着,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姑姑跟宫里的宫女不一样,我很早就知晓,以前让你常常住在宫里没有自己的生活,应该很沉闷才对。既然你都成亲了,或许想着更多的是相夫教子才对吧。”
虽然落寞,但他只能说服自己,能够匹配姑姑之人,也能够给她幸福,终究是他们夫妻的事,他可也管不了。
琥珀望着眼前这个个子又拔高两三寸的少年,他的眉宇之间隐约跟邹国先帝相似,眼神却是熠熠生辉,再过不了多久,自然也是风度翩翩的人物。往后,他的身边自然多的是臣子的女儿莺莺燕燕包围,一等他成年就要建立后宫,这段阴差阳错的往事,到时候可能不过是年少时候留在心里的笑话罢了。
她起身告辞,一面温柔姿态,鹤越亲自送她到宫门之外,说的用心。“何时我想念姑姑了,再召见你吧,你自可在宫外过逍遥日子,我也不会让你失望,要当一个人人称道的好国君。”
“圣上,清夫人已经走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