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夸赞道。“真好听……”
琥珀噙着笑靥,笑颜对她,全然没有一分不耐。
“这里是哪儿啊?”妇人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宽敞明亮的厢房,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面善,才压低嗓音问道。
“韩王府。”
一听是这个地方,妇人猝然变了脸色,急急忙忙想要起身,仿佛不堪重负。“我不能在这里躺着,我要回去了,要回去了——”
“方才他来看过你了,你有印象吗?”琥珀抓住妇人的手掌,面色凝重,问道。
妇人不敢置信,将面庞转向琥珀,嗓音轻轻颤抖着,似乎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你说的人是……烈儿?”
“是,你的儿子南烈羲。”琥珀沉声道,笑容稍稍敛去,显得格外诚挚。
“他真的来看我了?”妇人呢喃一句,仿佛还有心事。
“我没骗你。”琥珀轻点螓首,对她说着。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不想认我这个娘了。”
妇人沉默了些许时间,才道出这一句来,他们的心结,的确很重。
“天生反骨,所以从未疼爱过这个儿子,一直偏爱他懂事明理的兄长,虽然是生他养他的人,虽然是他的亲生娘亲,其实我也亏欠了他不少。对南家的厌烦,逼得他年少就离开去军营过活,那等的生活,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言,想来是苦不堪言……”
妇人苦苦一笑,她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无法遗忘的,原来是这段芥蒂。
她也后悔,也愧疚。
“他不恨你,也不会不认你。”
琥珀的软嫩小手,轻轻覆上妇人的手背,微笑着看她,那笑容太温暖太明艳,仿佛让人的心头,缓缓淌过一阵暖流,初春的凉意,丝毫都感受不到了。
妇人眼望着琥珀对着她深深欠了个身,最终转身离开,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彼此的约定。
“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她呢……到底是烈儿的什么人呢?”
妇人垂着眼眸,低低吟出这一句疑惑,很多事,仿佛还在她的脑海,但要是细想,就疼得厉害。
琥珀。
唯独记得她的名儿。
跟琥珀一样通透玲珑的女子。
窄小的木屋之中,药材的刺激味道格外严重,如今虽然已经是四月天,那屋子窗前的厚重帘子,还未拉开,一室的灰暗惨淡。
“姑娘,你好些了吗?”
一个村妇,缓步走到床前,眼望着面前的女子,问了句。
女子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眸来,她形销骨立,面色过分苍白,黑发凌乱,身上的衣裳看得出是绫罗绸缎,只可惜,已经灰败再无鲜艳明亮的颜色。
她的眼底,残留几分空洞,原本秀美面目,被连日来的病痛,折磨的不成模样。
她正是钱雨若。
她微微怔了怔,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忠厚的村妇,轻声问了句。“大娘,这儿是什么地方?”
“是清源村,你昏倒在河边,是我儿子儿媳出去做生意看到,就把你带回来了。”村妇将清粥放在木桌上,亲切和善。
这个姑娘,是五天前在清源河边捡到的——一个大活人。
捡到她的时候,她的脖子上一道血痕,虽然不深,整个人都躺在血泊之中,却也让人吓破了胆子。村妇的儿子天性软弱,生怕带回她惹了事端,要不是自己心软的妻子好说歹说,再晚个半天,兴许就从活人变成死尸了。
村妇如今看着姑娘醒来,也没有马上询问她身上发生的事,径自走到窗前,拉开那灰色的布帘子,外面的光线,也透进来了。
钱雨若呆坐了整整半日,她并非不记得,却是根本无法忘却。
她如今,彻底孑然一身了。
京城,她根本就待不住了。
也不知是何人在暗中下了套,她在京城处处碰壁,一开始在城西找了个同乡人一道做布匹生意,没想过短短两个月内,将自己的本钱全部赔了上去。
最后,连那个同乡都找不到人影了,一夜之间,她所有的希望,全部成为泡影。
她离开睿王府的时候,除了一封休书,轩辕睿不曾让她分文不带,金银细软不曾少给,虽然无情,但他也并非严苛吝啬的男人。当然了,他是皇族出身,即便休掉了这个妻子,好歹也要顾及她在世人眼中的“宰相孙女”的身份,更不能让她有抱怨的借口失了他堂堂王爷的身份。
她当真是着了那个同乡的道,鬼迷心窍,想着要得到一笔丰厚的银子,在京城也得到一席之地。
失了那大半银子,她消沉了大半个月之后,最终连买下的那个小院子的主人,也不让她再住,去各个客栈也无人愿意让她入住,即便她出的是房间的两倍银两,那每一家的客栈掌柜,看到她,都是面色一变,把她赶出去,完全不留她这个客人。
这般碰壁了好几日,钱雨若终于死了心,也不管那狠心的人,到底是韩王,还是轩辕睿,折了银两兴许只是个小惩罚,若是那人何时不耐了,动怒了,还不是要把她赶下黄泉?如今她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人可以投靠,戳穿当年的阴谋,也是于事无补,说不定要惹来更多的灾难。
她除了离开京城这个地方,别无他法。
典当了自己身上剩余的首饰,带着剩余的松散银子,雇了马夫和马车,就想回乡下去。她娘亲是在宫里厨房帮忙的下人,虽然自己长大之后就一直在宫里当宫女,十来岁就跟随太上皇,想来京城也不是自己的归宿,唯独记得自己的家乡。
折腾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除了短暂的甜蜜,太多的心酸苦痛……
最终还未回到乡下,马车在半路遭了强盗,夺了她的包袱,赶走了马夫,她一心想要保住那最后一笔盘缠,那强盗被银子逼得红了眼,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还不如死了呢……
钱雨若苦苦一笑,她斜斜倚靠在床头,望着那木窗之外的天色。她虽然侥幸活着,但除了这条性命,一文钱都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