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温暖茶杯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
琥珀察觉到纳兰明容的一丝忐忑,她对明容并非有太多好感,但也并不觉得她坏到了骨子里,若不是命运多舛,她这个贵族小姐,也是断断放不下身段来跟别人这么说话的。
纳兰明容直直望向琥珀,清明眼底,是些许踌躇。“或许你觉得我这么跟你说,有些唐突——”
“我知道你此行的来意。”琥珀淡淡一笑,却是接过她未曾说出的话,神色淡然,没有一分恼怒。
一开始见过纳兰明容,是在韩王府,如今也过去半年时日,她还在京城停留,想必还是割舍不下心里的念头。琥珀这般想着,来者不善没关系,只要她清楚对方的来意,才不会让自己乱了阵脚。
“看来是个聪明人,那也好,免得我多费口舌。”纳兰明容暗暗舒出一口气来,看来眼前这个女子,不管是不是**出身,却也绝非胡搅蛮缠的下等女人,想必也是受过一些教养,很有眼力。
琥珀噙着淡淡的笑容,捧起茶盏,她瞟了纳兰明容一眼,这女子,倒是很长情。
纳兰明容以茶盏温暖自己微凉的双手,面色一沉,冷然问了句。“知道什么人,最无法取代么?”
琥珀但笑不语,这样的反应,在纳兰明容看来,更像是无所畏惧的无知。
“就是死人。”
这四个字,从纳兰明容的口中吐出来,坚决冷冰。
琥珀宛若不曾听到,自顾自喝茶,如今还是三月初的天气,走动在外,也是觉得寒冷。一壶茶,足够温暖一颗心。
纳兰明容皱着细长柳眉,猝然将茶杯重重一放,不禁扬声说道。
“活人,永远都比不过放在心里的死人,因为太铭心刻骨,所以无法忘却。蒙住了心,关上了心,身边的人眼睛是看到了,但心看不到。”
她的话隐晦,但琥珀却听得清楚。
她也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水,眼眸流转之间,是一派从容自若的光耀,她仿佛不曾被那些尖锐的话语激怒,她的冷静落在明容的眼底,更像是暗中挑衅,不把自己放在眼底。
琥珀柔声逼问:“那么,明容你不也是想要取代那个人么?而且,是你死去的亲姐姐。”
纳兰明容被这一句话中暗藏的利刃,刮过心头,她发觉这个女人长相柔弱娇美,但却不是懦弱的性情,她看来,还要多费一些心思说服她,想到此,她的笑意在眼底转沉。
“我倒是没你那么奢望,毕竟我跟姐姐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希望让韩王将那段遗憾的感情,从姐姐的身上转嫁到我的身上,应该没有那么难吧。”
“即使,当一个替身?”琥珀挑眉,那副说话的语气神态,宛若一千一百个不了解,不动容。
“无论如何,一开始也许是吧,但时间久了,也会清楚如今陪伴在韩王身边的是我,纳兰明容。”她沉下起来,对方镇定,那么,她也不能流露一分的动摇。纳兰明容沉默了些许时候,见琥珀也是沉入思绪不说话,不免心里多了几分希冀。
“我不知你是因为何等的原因而接近韩王,如果是贪图他的地位财富,那我也不想指责,毕竟每个人都想要过人人羡慕的好日子。但如果你是希望可以得到一份真感情,我劝你早些抽身离开,你要的,他不会给,也给不了。”
纳兰明容趁热打铁,心平气和地劝解琥珀,她怕的不是虚荣爱慕华服金银的女人,怕的是——动心的女人。
琥珀微微一笑,那笑意不带一分不屑,温柔的像是皎洁的月光,她用这等柔美眼神瞥向对面的明容身上那一瞬间,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样的女人,当然可以轻而易举迷惑男人,如果让她继续留在韩王身边,自己的胜算,实在太过微弱。
“由我来照顾韩王,是最合适的。”
纳兰明容说的万分笃定,眼神之内,是一派深沉。
琥珀微笑看她,低声细语,没有表示出来任何的敌意。“你在京城,半年来是如何过活的?”
因为她问的实在是平和,没有一分尖锐,纳兰明容眼眸一闪,紧握拳头,冷然安静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如我所想,不愿依赖男人得来财富,锦衣华食,那么你这位落魄的小姐,到底是如何支撑下来的?”琥珀挽唇一笑,晶莹面目上,因为笑容的灿烂,更显得毫无防备的纯真。
纳兰明容无声冷笑,却也据实以告,不卑不亢。“住在客栈,韩王的总管已经付了房间一年的定金,平素都是万分节俭,像你身上这么高雅的缎子,我可是好几年没穿着了。”
见琥珀无言,她的冷意全部都凝结在眼底,一字一句都透露出艰辛:“还有,典卖了我身上所有的首饰,应付跟丫鬟的生活起居。”
“听来很不好过。”琥珀朝着小二哥招招手,给桌上的茶壶,又添了热水,她直直望向纳兰明容的眼眸,能够维持自己的心,毫不因为情势的更改而变化,这个小姐倒也有自己的念头,如果她恭维阿谀,在众人眼底,就脱离了大家小姐的清傲了。
她倒是迟迟保护自己这一道底线。
果不其然,纳兰明容蹙着柳眉,很是厌恶:“是不好过,但我不要你的同情。”
琥珀却不沉默太长时间,陡然丢下这一番话:“往后有何打算?他身边也许会出现形形色色不同的女人,出现一个,你就要这般说服赶走一个,不疲于应付么?”
纳兰明容蓦地心头一沉,方才看到的都是琥珀的笑靥和温柔模样,没曾想过,她的内心居然也早已想过如何打发自己。这一番话,问的自己几乎要招架不住,想必这个女人让自己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法子驱逐自己,打消自己的所有期盼。
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她实在眼拙,是早些没看出来。
琥珀的指腹轻轻滑过茶杯上的青瓷,眼眸一沉。“而且,你觉得你能够说服每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