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母亲的死因，其实我早就心存疑惑……这些年，我查出了一些可疑的线索，只是从不敢往阿玄身上想。没想到，最后亲弟弟竟是变成了凶手，而原以为的仇人却告诉了我真相。”云哲嘲然一笑，握住铜管的手指骨节寸寸发白。

“他为何要这么做？”宣华只觉浑身冰冷。

“我不知道……”云哲摇了摇头，心绪很乱。

也许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去想。

他微喘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绝不会原谅他——”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要……”看着他的样子，宣华不由心中梗塞。

“为何还要去救他？”尚未开口，云哲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疲惫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总算是我的亲兄弟……若现在出事的是阿衡，你会不会去？”

“那不一样！阿衡不会这么对待我，阿衡他不会这么对待我们的母亲！”宣华颤声道。

她的阿衡怎么可能跟挛鞮玄相提并论？

能杀掉自己亲生母亲，嫁祸给大匈奴王阏氏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

“这是你兄弟之间的事情，我本不应多管闲事，但是……大叔，我真的不想你有事……”宣华哽咽了一声抱住了他。

云哲的身躯也在微微发着抖，却摇着头。

“有些话我得亲口向他问清楚！其实就在挛鞮权告诉我真相的那天，我就决定回匈奴把这件事弄清楚。我知道这趟可能很凶险，但我必须得去。阿玄若出事，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算是九死一生你也要去？”宣华绝望问。

“非去不可。”

挛鞮权临死前告诉他的秘密，并非只是他娘亲真正的死因。

无论有没有挛鞮玄，他都必须回去。只是挛鞮玄出事，让他的计划提前了而已。他打定主意那刻起，这趟就注定凶多吉少。

只是这些话，他从未跟宣华说。他不想牵连一个无辜的人再为他担心。

“可是……”宣华急促地还想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个人警惕地抬起头来。

“宣儿你在里面吗？”只听一个小宫女在宣华的房门前试探着唤道：“宣儿？”

“是冬儿在找我！”宣华向窗口张望了一眼，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头看向云哲。“我先出去一下，看看她有什么事……”

云哲点了点头。

宣华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出。

“冬儿，我在这里！”

“宣儿，太后和皇后都已经走了，太子殿下召你过去。”冬儿表情有些不大自在。像是努力想要做得恭敬，但是却有些别扭。

她刚刚才知道东宫的人事变动，宣华顶替了她掌事宫女的位置。

本来各宫的掌事宫女都是年长的宫女，要么尊称一声姑姑，要么尊称一声姐姐。但是宣华年纪比她还小，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直呼其名。

宣华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只见冬儿脸色有些发白，说话的表情跟平日有些不太一样，她有些奇怪，随口问：“冬儿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宣儿，以后你是东宫的掌事宫女，不要再叫我姐姐了。”冬儿咬了咬唇，有些别扭地偏过了脸。“要让别人听到，又该抓着话柄说我不分尊卑了……”

宣华恍然，明白为何冬儿为何这幅表情，不由无奈一笑。

当时一心想着帮司马俊，没有想到这一回事。

“其实冬儿，我并不是有意要顶替你的位置……”

“我明白。”冬儿低下了头。“我知道我自己很笨，太子也不喜欢我，我坐这个位置本也是当之有愧的。今天的事还多亏了宣儿你，要不然我可就惨了。”

她语气虽有些自怨自艾，却倒并无怨怼。

宣华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冬儿今年刚刚十五岁，算是东宫宫女中年龄最大的。她之所以当上掌事宫女，并不是她能干，而是东宫前几任掌事宫女出事后，司马俊一怒之下，随手选的一个。

东宫的前几任掌事宫女都是司马俊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但一个个都因为各种原因莫名其妙地出了事。倒是她这个笨笨的，不怎么讨太子喜欢，反而安然无恙活到了现在。

只是冬儿性格老实笨拙，平日没少受下面宫女的挤兑。

如今位置被宣华顶替了，她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心理落差仍旧是有的。宣华年纪又比她小那么多，当时她坐在掌事宫女的位置上，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挤下去，说不得又有多少难听的风言风语。

“冬儿姐姐放心，虽然太子让我掌管东宫，但是冬儿姐姐的工作不会变动，还是像往常一样，负责太子身边的一切事宜。”宣华有些受不了两个人之间这古怪的气氛，一路走一路道。

但冬儿闷闷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走到了长生殿外，宣华不由微怔：“冬儿姐姐，太子殿下有客人来了吗？”

冬儿有些不明所以。“为何这么问？”

宣华向长生殿外一指：“殿外多了那么多行李箱笼……”

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殿外并没有这些东西。只见那些笼箱虽然各个奇形怪状，但看起来倒像是搬家用的行李。

“刚才还不曾见到这些……”冬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看宣华打量着那些笼箱，不由催促道：“宣儿你赶快进去吧，刚才我瞧着，太子殿下似乎很着急。”

“恩。”宣华点头，大步走入了长生殿。

司马俊借口生病需要静养，将长生殿里的宫女太监都打发了出去。长生殿内本该空无一人。但宣华还没进去，她就看到了殿中负手站着一个灰衣的背影。

看身形也是瘦得像竹竿儿，但身高比太子司马俊要高上那么一点。

看来这人，肯定跟殿外的那一堆奇怪的笼箱有关系。

她刚要走上前去，那人却骤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亮得动人心魄，让人忽略了他的五官。“你就是宣儿吧？”一个带着嘻嘻笑意的声音问。

“你是？”宣华盯着他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睛。

“这是我的十七师兄。”司马俊从他身后走出来，颇有几分忧心忡忡的样子。

宣华看看十七师兄，再看看他：“罗浮山派人来了？那些验毒的糕点，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