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玉吃了口红豆糕,敏感地察觉到李宇轩与怀王的结应该是结在这早夭的李家嫡女身上。
“上个月初,李家奉诏进宫参加宫宴,爷的胞兄和李家丫头在御花园湖畔玩耍。不知是刮妖风还是李家得罪了阎王,李家丫头莫名其妙就掉水里淹死了。”黄鹤一碗喝尽,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生死有命这就算了,但有人指证是四皇子使坏推她下水,才弄出了这个悲剧。”黄鹤捉了一把盐香花生米丢嘴里,嘎巴嘎巴地嚼起来。他东张西望,突然伸手将旁边的一棵李树连根拔起。
“六姑娘你看,咱演给你看!当时李宇轩找到了四皇子,就像咱揪起这棵李树一样揪起了四皇子,然后,”黄鹤扬了扬自己沙锅般结实有力的拳头,“他的拳头一直对着四皇子的脸,好像是故意要将四皇子吓坏一样,就是不往下砸。”
齐青玉惊讶地扬起眉头,她已经理解为四皇子肯定是得了疯癫症了。
珠儿和福田吓得瑟瑟发抖,骇然地偎在齐青玉身边。
黄鹤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六姑娘你道后来咋样?”
齐青玉歪了歪小脑袋,“五皇子出现拯救四皇子?”
黄鹤毫不吝啬击了一下赞美的响掌,“聪明!”他忽地两眼放光,眼中尽是崇拜之色,“也不知道爷用的什么方法,好像就说了两句话,李宇轩那厮就松了手。可是四皇子那日后就得了疯癫症,这回李宇轩在豫章出现,就是为了寻沈知章。可惜呀。”
黄鹤难得叹了口气。
齐青玉吃完了一块红豆糕,拍了拍小手,按捺住风起云涌的内心,惊奇地问:“该不会是四皇子也夭折了吧?”
黄鹤恨声道:“就是折了,所以爷才会白龙鱼服,到民间来找李宇轩算帐。”
他突然伏在桌上,对齐青玉小声地说:“六姑娘,四皇子也是溺亡的,其实我和郑长歌那娘们说四皇子就是和李家丫头天生一对。他们这辈子求得了姻缘,可是没求得福寿,不然怎么会双双溺水死掉。”
齐青玉凝了黄鹤一眼,见他纯朴的眼神充满被认同的渴望,她便认真地附和道:“我觉得他们肯定在阎王殿重逢了。”
“对!阎王老爷肯定会让他们下辈子成双成对!”黄鹤说完,竟然抹了一把泪。
齐青玉不禁觉得心里十分暖烫,晶莹的眸子纯真朴实,“他们投胎到好人家,长相厮守、长命百岁。”
“说得太对了!齐姑娘真是咱知己!”黄鹤激动得差点将齐青玉双手握住,却在一分之距前停了下来,转而左手捉碗,右手捉花生往嘴里塞。
齐青玉并没在意,不着痕迹地捧起槐花蜜茶喝,心思在转:原来怀王与李将军的仇是这样结下的,但上一世她并没听过关于怀王胞兄的事情。然而从黄鹤所说就能推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皇帝心胸与手段已经高到无解的地步,又或者儿子太多,少四皇子一个根本无关痛痒,不然皇帝为什么还这样宠信李宇轩?
那可是杀子之仇啊!
再者李宇轩真是堪当大元帅的奇才,在怀王与诸王争夺皇权时,并没乘机挟私报复。
也可以理解为李宇轩有可能在等待恰当的时机报复,却是怀王的势力太过庞大,已经到了天下归心的地步,他没机会下手。
可惜上一辈子,她从不掺和到这些权力斗争当中去,不能从细微处察觉出其中的波诡云谲。
但有一点非常明确——怀王必定拥有能人无数,那为何还要利用她这个小女子去剪除最大劲敌?!
想到此处,齐青玉双手不禁捏紧了茶盏,指尖泛白。
她恨不得撕开时光,回首看一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酒。”黄鹤似乎没发觉齐青玉的异样,咕噜咕噜地连灌三大碗,才又说:“六姑娘你是不是看江家不顺眼?”
黄鹤平常的眼神中闪过一束精光,状似随意的一问,其实隐藏了深意。
齐青玉借着喝槐花蜜茶的机会,深吸一口气调整心神,“江夫人使坏,要害我。”她没想要跟这种厉害人物玩心眼儿,老实回答。
“她收买我手边一个丫鬟,想要用苏曼殊害我。”齐青玉抬头望向壮硕如山的黄鹤,晶莹的眼眸纤尘不染,略带怒意。
“啊?”黄鹤搔搔头,有些尴尬,只是眼前小小的孩童怎么又晓得令内院妇人闻之色变的苏曼殊?
“在一个宁静的晚上,有个姐姐来我梦里玩耍,与我诉说她的悲欢离合。”齐青玉编着故事,燥狂的心跳渐渐平伏。“她说自己原先长得很美,她变给我看。冰肌玉骨、秋水为神,真的很美。”
黄鹤听得认真,拿酒的手在半空顿住,浓眉间的疑惑渐渐散去。
“没一会儿,她又变出一张脸,很难看,布满坑坑洼洼。我问她疼吗?”齐青玉仿佛真的看到了被苏家药女毒害的曲家小姐。
那是个凄艳的故事,曲家小姐无意间“抢走”了苏家药女的心上人。
从此被记恨,苏家药女走火入魔,研制毒药报复。
曲家小姐容貌尽毁,惨遭抛弃退婚。
传言曲家小姐还活着,在某处山水人家。
“她怎么说?”黄鹤着急地问。
“她说她的脸不疼了,可是她的心还没结疤。”齐青玉答。
“那可怎么办?要不咱派人去寻她,让她过上好日子。”黄鹤煞有介事。
齐青玉轻笑不语。
其实苏曼殊的故事已经传了七八十年,那故事的主角怕是早已化作白骨。
黄鹤憨憨地拍了拍脑袋,“六姑娘……”才张嘴,却又瞬间打住。他屏神听了一会,蓦地拧起了浓眉,“好你个不识相的!”
“你们且侍候六姑娘回内院休憩,咱现在就去捧打泼妇!”黄鹤仰头将最后一碗酒一喝而尽,瞠着豹眼板着关公脸气势磅礴地走了出去。
福田和珠儿虽然莫名其妙,正侍上前侍候,齐青玉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凝神静听。
直到半刻钟过后,她听隐约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冲齐家而来。
果然是好汉,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豫章不走。
然而有人帮忙收拾残局,齐青玉乐得清闲,自个儿走了回内宅。
迎面而来就是脸色惨白的福霞,她向齐青玉禀报:“六姑娘,那小菊被二太太打得死去活来,才招了供。”
齐青玉疑问地望向福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