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玉找着了福芹,主仆二人提着灯笼翻遍了整座庄子,鬼影都没有,何况人影。
四周静悄悄的,蛇虫鼠蚁的鸣叫声尤其瘆人。
齐青玉如霜打茄子,整个人蔫了下去,死气沉沉。
福芹没那种心思去猜测齐青玉为何要搜庄,只用力抱紧了她,缩着脖子警惕地瞪着四周。
齐青玉终是不忍福芹受累,带她回到方才那座暖和的院子休息。
直到东方泛白,暮色渐隐,祥云吐艳时,庄子来了辆古仆无华的马车。
车夫是个独眼的中年汉子,并不说话,请站在门口守望的齐青玉主仆二人上马车后,无声无息驾车往齐家而去。
齐家内院静悄悄,只闻鸟啼啭。福芹心存侥幸,蹑手蹑脚地抱着猫在她怀中熟睡的齐青玉入了后门。
通过后罩房回到内院时,触目皆是人,把福芹吓傻了。
精神尚好的齐老太太一看,两人都没事儿,重重地呼了口气,让众人散了。
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及太太,都应声散了去。
长房的主子却还在,个个都是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福芹顿觉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恰逢怀中的齐青玉转了转身,像个雪球似的,滚了出来。
崔姨娘忙上前抱起,又对齐大太太说:“太太,先让福芹回去歇着吧?”
齐昌业也没责难,福芹却不敢动,因为要等大太太发话,她才敢走。
齐大太太喉咙有些沙哑,只是轻轻允了声。
福芹连忙谢过,先回了荑薇院的耳房中休息。
齐昌业一行人,去了东升院。
几人坐在东次间小花厅。齐昌业有些焦灼,却又不忍心唤醒才六岁的小女儿。
崔姨娘喜忧参半,呆呆地望着怀中一脸倦容的女儿,那眼底乌青,已经好几晚没睡过好觉了吧。
心中愧疚感越来越浓,她好几次忍不住想跪在曾氏面前认错,可是那样会毁了长房,毁了一双儿女,她又不敢。
在人前,崔姨娘更是一直躲避着齐昌业时不时投来的灼热目光,佯装惧怕老爷。
而曾氏心绪不宁,一心钻在那名救他的少年所说的话中,倒也没察觉什么。
齐青玉似是有灵性,不忍别人久等般,只过了两刻钟,便悠悠转醒。
“只要何嬷嬷肯改口供,说是收了银子诬陷母亲,三小姐就肯帮忙愿意以这样的结果结案,连累不了齐家和母亲。”
齐青玉没看齐昌业,只是偎在崔姨娘怀里,惺忪的眼神虚望着某处。她还不愿意将余通判这层关系抖出来,便将人情搁在梁少初身上。
“何嬷嬷怎么处置?”曾氏有些不安,也有些迷惑:若然何嬷嬷轻易能改口供,又岂会动用性命来陷害她。
齐青玉决断地道:“保她家人,让她自行了断。”事到如今,何嬷嬷的命是保不住了。
崔姨娘一听,流下一行泪来。
“下午我去牢房一趟,看能不能花大价钱说服何嬷嬷。”齐昌业神色倒是平静,就像他从来没做过坏事。
齐青玉只希望这个父亲能长进。
“如此甚好,劳烦老爷了。”曾氏垂敛的眼神闪了闪,上前接过齐青玉抱在怀里,“小青玉,母亲谢谢你。”她在齐青玉额上,轻轻地印下一吻,目光流露出的怜爱,煞是真挚。
“至于是谁下乌头毒害青玉,我们暂时也别追究了。”齐昌业沉吟片刻,正色道:“既然对方有心折损我齐家的命脉,一计不成便会再生诡计,不怕那人不动手。”
敌暗我明,还是以静制动的好。
齐昌业想通了,看了贤惠的曾氏一眼,又望向因一夜未眠更显楚楚动人的崔姨娘,“大家都累了,青玉喜欢留在太太这里,你就先下去休息吧。”
“老爷、太太,妾先告退。”崔姨娘温顺地走了。
齐昌业坐近了曾氏,面带笑意地捏了捏齐青玉饱满嫩滑的小脸蛋,“小青玉困了吗?让母亲抱你去和姐姐一起睡觉可好?”
齐青玉愣了愣,依旧倔强地不愿意看齐昌业一眼,但是点了点头。
曾氏微微一笑,还没苦尽甘来,就已眉梢暗喜。
齐青玉又是一愣,贴在曾氏胸口上,听着她怦怦直跳的心跳声。
齐良玉还在睡,曾氏将她放在另一头,盖好了被子后,竖起了防止孩子打滚而掉到床下的约十寸高的挡板。
曾氏轻轻地拍着齐青玉的心口,直到她合上了双眼。觉得齐青玉睡稳了,曾氏才去了东次间。
齐昌业却已去了旁边的暖阁。以前在家时,他一般睡在东厢的书房中,要不就睡在这间暖阁,极少与曾氏同房。
“老爷要先睡会还是先用早点?”曾氏站在门口,问得拘谨。其实她也是困乏得不行了,依旧强打精神。
“过来。”齐昌业噙了口参茶提神,熬夜对尚未到而立之年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
曾氏微愕,见齐昌业脸色转暗,勉强挤出笑容,缓缓走了过去。
“真的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齐昌业指的是有人下毒害齐青玉的事。虽然男人都不会过问内宅的事,但恰好他在齐青玉中毒当天就回了豫章,当然也听闻了齐青玉在簪饰工艺上显露出超乎常人的天赋。
齐昌业声音和缓,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没有透露出对曾氏的一丝怀疑。但曾氏还是有些惊颤和愧疚,唇边淡淡的笑容藏不住的苦涩,“妾身愚钝,愧对老爷,未有察觉。”
“有让大夫调过身子吗?”齐昌业明暗不定的目光突然落在曾氏的腹部。
十分平坦,一点也不像已经生育过的妇人,目光上移,还是极有吸引力。曾氏也不过二十七岁,相貌因性子的寡淡而越发清秀,单眼皮另有一番风情。
崔姨娘虽美,皮肤也好,可是身材一般。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总是不嫌多,儿子也只会嫌少,若是妻妾能多生些男丁开枝散叶,也是极好。
因为齐家这代,有了齐青玉。
自然是要有男丁去打点各地生意。
曾氏闻言一再怔住,良久了,都不能作出反应。
齐昌业等得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头。
曾氏当然不想惹恼夫婿,走了过去,嗫嚅道:“以前请过大夫,说是没事。”
那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齐青玉听不真切,蹑手蹑脚从东次间溜到暖阁外偷听。突然有些异响,齐青玉以为是齐昌业动手打曾氏,一时心急贴到门缝偷看——儿童不宜,赶快撤。
齐青玉喘着气爬回床上,心跳如雷。她有些不懂,昨个儿还恨得欲置对方于死地,今个儿怎么就能……那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