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杭府书房。
月初正坐在外侧的小书案上写策论。
“爹,好了。”半刻之后,她抬头看向里侧的杭仲宣,笑嘻嘻道。
“恩,好,拿过来我看看。”里头的杭仲宣放下手中的书册说道。月初依言,将刚刚写的一纸策论交予他。
杭仲宣看了许久,神情有些肃然。“玥儿,你说过你曾跟着衡山书院的邱夫子学过纵横之学?”
“是。怎么样?爹,玥儿写得如何?”
杭仲宣面色不豫,说道:“写得极好……”
“那就好,见爹的神情,还以为是玥儿写得不好。”月初扬起嘴角,状似天真道。
杭仲宣一愣,下意识的抚了抚脸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色似乎有点严肃,“刚刚是爹在想事情……”抬眼看到月初一脸茫然,失笑道:“是爹太贪心了……想着玥儿若是男儿该多好……其实玥儿是女子也好。”
月初的眼底微不可察闪过一丝暗色。停了片刻,淡淡开口道:“爹,我想应举。”
杭仲宣点了点头,“爹知道,玥儿如此好的才学可不能埋没了。过两日便以特举的名额保应女科。”
“爹,我想应文举。”
杭仲宣一怔,抬头看着月初。“你说……你想应文举?”
“是。”月初看着杭仲宣,目光坚定。
怔了半响,杭仲宣眼底暗了下来,“玥儿可是为了那徐家公子?”
月初默不作声,袖中的手暗暗地绞了绞。
“我们杭家势弱,这门婚事爹确实帮不了你。”说到此处,杭仲宣不由叹了口气。“爹知道你心里到底有些不平,但这婚事已过……再说你就是应了举又能如何?”
“爹是觉得玥儿才学不足?还是因为玥儿是女子?”
“以女子之身应文举,虽祖制可依,但终究有诸多阻碍……”杭仲宣皱眉道。
“可今年苏相之孙亦有应举……”月初抿嘴,神色黯然。
“她苏小姐有丞相府庇护,你有什么?”杭仲宣急声道。
此话一出,二人皆有一顿。
烛火飘忽,书房内静得只能听到烛心燃烧的噼啪声。
“爹担心的,可是黄榜之名多有内定?”过了许久,月初缓缓开口。
“你竟知道?”他大惊道。
月初没有回应,只是又道:“爹,我若是有十成的把握能入得前十名,爹可愿意保我应文举?”
“前十?丫头可不是在说得玩笑?”杭仲宣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月初点点头,而后将自己的想法娓娓说出。
杭仲宣听后,怔忡许久。“丫头可要想清楚了,若真如此,便会错过今年的女子特科了……”
见月初直直看着他也不说话,杭仲宣最终扶额失笑,“罢了,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你父亲,就依你所言吧。”
自从决定应举之后,月初便整日在家中习读,几乎足不出户。应若兰知道了也不曾阻拦,每日宵夜点心,照顾得极是仔细。
转眼便是七月流火。这日应若兰来到月初房内送宵夜,并未像往常一样离开。
“娘,可是有事?”月初见她待在房内不出,便开口问道。
月初一问,应若兰讪笑道:“玥儿啊,明日便是七月七了……你整日待在家中习读不免闷得慌,不如明日和小筱青黛一起上街玩玩,也好休息休息……”
月初睇了她一眼,“娘可是答应了谁什么?”
应若兰扯了扯嘴角,知道也是瞒不住她,“明日南山楼有斗巧会,京城里那些世家小姐们都会参加,娘也替你出了一份银……”
月初挑了挑眉,应若兰便不敢再说下去了。她这个娘什么都好,不过就是爱热闹,好折腾。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的,娘不必担心。”月初点点头答应了。
应若兰一听,喜上眉梢,“嗳,好!我这就让桂婶准备柏叶和桃枝。明日给你们煎汤沐发,”说着就欢欢喜喜的出了房门。
一旁的小筱见得掩袖笑道:“夫人也真是的,明明是女儿家的节日,竟比小姐还上三分心呢。”
青黛也跟着笑道:“夫人无子已久,难得有了小姐自然是找到做娘亲的乐趣,就由着她吧。再说安阳的七夕过得可热闹了,南山楼的斗巧会最是出名,小姐习读刻苦,偶尔出门玩乐也是应当。”
“话说那斗巧会是个什么玩乐?怎么出名了?”小筱一听热闹自然也是瞪大眼睛的。
“怎么?承州没有斗巧会?”青黛听小筱这么问,也是奇了。
“各地过得都有些不同吧,承州的七夕节,大多是沐发晒书晒衣,再吃些巧果,亦有女子相约拜天女;浙州那我曾听说会穿针乞巧,冯州那还会捉蛛呢。不过这斗巧会,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的。”月初也插话道。
青黛听后点点头,“原是如此,这么说还是安阳的七夕过得最是有趣了,这斗巧会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玩乐。到了七夕那天安阳城里的未婚女子都会聚于各处,抚琴弄舞,赏月扑萤,等拜完天女后,便会瞎摸巧礼。摸到什么便是自己的。”
“什么巧礼?还瞎摸?”
“这巧礼是指来参加斗巧会的女子每人都要备一份礼,原是为了展示巧艺,后来渐渐变为赠礼。而原本需要自己备礼也渐渐变为众人筹银,由专人去采买。至于这瞎摸,则是才巧礼不会平白无故给,而是会藏到各处位置,让姑娘们自己去找,谁找到什么便得什么。”
“这可好玩!”小筱听得兴奋的嚷嚷。
“那是。”青黛洋洋自得道:“其中啊,南山楼的斗巧会,因参加的豪贵最多,巧礼最是名贵有趣而出名。我有一年还摸到了一块白马砚呢!”这么一说,连月初都不由眼前一亮啧啧赞道。
小叙半刻,三人便决定早些休息,明日好养足精神参加南山楼的斗巧会。
翌日,应若兰早早的便来催促月初梳洗打扮。等去九鲤寺进完香之后,月初就带着小筱和青黛往南山楼去了。
到了南山楼,果然见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少女三三两两聚聊着。
月初也是有些欢喜,一想到青黛说的曾摸到一块白马砚,自己也不禁跃跃欲试。
正四处望着,忽而听到身侧传来“咦?”的一声,转头看去,是一名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身边还围着不少女子,她正盯着自己看,满脸惊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