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扶梯上我回头,才发现沈家浦正努力憋着笑。我扬手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不满意,“笑什么笑啊。”
沈家浦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但也没生气,绅士风度维持得挺好,说白了所谓绅士风度不就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沈家浦属于咽得格外不着痕迹的那种,笑着对我说,“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老板。”
我不屑地甩甩头发,我的头发长长了,因为疏于打理,像一团杂草一样堆在羽绒服的领子上,看起来是挺寒碜的。
“别忘了,”我得意洋洋地冲着沈家浦,“可是我老板你给我放的半天假,咱俩现在是平等的男女关系。”
沈家浦一听笑得更开心了,“那你也别忘了,”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我逗贫,“有人说放假也不知道干吗,还不如跟着我,所以,你说现在是上班时间还是私人时间?”
我猛地想起当时自己好像的确这样说过,一时懊恼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其实我不是那种随便会对上司动粗的人,我说的是真的,不然“罗刹鬼婆”一早儿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了。
下了扶梯我蹭蹭往前走,沈家浦在我身后慢慢悠悠地跟着。走了会儿我又拐回来了,沈家浦正乐不可支。要说他一向是个挺自矜的人,说白了就是什么时候都得拿点儿少爷派头,脸上的表情都是点到即止,笑成今天这样我还真没见过。
我问他,你笑什么?
他别过脸去不说话。
我也不好多问,装出大气儿也不敢出的样子跟到他身后,沈家浦反而转过身儿来问我,“咱俩现在还是平等的男女关系吗?”
我暗暗在心里咒骂,嘴上回答他,“很显然,不平等。”
沈家浦笑得特过瘾,伸手儿一把把我捞到他身边来,“出来逛街,不用走我后头。”
既然老板这么说,我也就不推辞,大摇大摆地走在沈家浦旁边儿。
沈家浦又跟上一次带我去新光天地时候一样,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随手儿抄起旁边的杂志看得津津有味。与杂志上的模特们同为女性,我感到受伤很深。
不过我也根本无暇对沈家浦表示愤慨,热情的女服务员就已经跟连珠炮似的在我旁边狠命发射,“小姐您看这是我们刚到的新款……”
我的目光只好随着她的手起起伏伏,不一会儿我已经在试衣间里了。
穿好衣服走出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儿杏色的连衣裙和高跟鞋,挺简单的颜色看着不叫人眼晕,相比之下我的头发就显得有点儿不堪入目。透过镜子我看见沈家浦终于把眼睛从杂志上抬起来,在我身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番,“嗯,就这身儿吧,挺好,让服务员顺便拿一件外套和围巾。”
见到这么敢开口的主顾,服务员二话没说趁着我一个眨眼的工夫就挑来好几件儿供我挑选。我胡乱看了一眼,随便指了其中一件。事实是我的心在滴血,我怀疑沈家浦忽然觉得给我工资给高了有点儿后悔,所以特地把我拉到这家店里来痛宰一顿,说不定我走了以后他还回来吃人家回扣。
想到这里,我悲愤地冲进更衣室,迅速从钱包里抽出工资卡,然后把换下来的我明明觉得还不错但沈家浦非危言耸听说寒酸的衣服拿出来,恨恨地堆到导购小姐的身上。
沈家浦终于舍得放下那本杂志,一个人悠闲地靠在柜台上。这时候柜台里边儿的导购小姐递给他两张纸条,他在上面写了点儿什么又还回去。
我忍不住快步走到他面前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呢?
沈家浦一只胳膊上搭着自己的呢子大衣,一只手接过导购小姐递来的银行卡,行云流水地说了四个字,“生日礼物。”
我情急之下一拍柜台,“那怎么行!”
“行”字还没说出口,沈家浦已经扭头儿往外走了。服务员把我的旧衣服装好递给我的时候挂着她职业性的微笑说,“你男朋友真好。”
我白了她一眼没说话,临走到门口我恭恭敬敬地在沈家浦面前鞠了一个躬,故意放大音量说,“谢谢老板!”
沈家浦回头睨了我一眼,显得很不以为意,竟主动伸手接过我的纸袋。再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我喷血的话。
他说,“不客气,老板娘,我们要追求平等的男女关系。”
倏忽联想起我和方潇吃烧烤那天她开我的玩笑,没想到彼时彼刻说过的话,恰如此时此刻的情景。没想到沈家浦的幽默细胞竟也像方潇一样少得可怜。
我很窘迫,脸上像被火燎了一样一直烧到耳朵根儿。沈家浦倒是从容自在,说完那么不好笑的话以后径自走开了,我心虚地透过橱窗瞥了眼刚才那个导购,她已经无限畅想地扑倒在另一个导购的怀里了。
我叹了口气,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跌跌撞撞地去追沈家浦。
虽然我在车上再三强调一定要把钱还给他,但沈家浦就是不为所动。
非但如此,后来他又把车停在一间看起来很高档的造型设计门口儿,吩咐我进去做造型。
我被硬生生地摁在椅子上折磨了将近三个小时,期间沈家浦在我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中途又出去了一趟,直到我的头发终于重见天日才回来。
虽然做头发这种事情纯属迫于上级施压,并非我自愿,但当我看见一颗崭新的脑袋在镜子里晃来晃去我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破天荒地穿着这么正式的衣服,还顶了一头媲美洗发水儿广告的秀发站到沈家浦旁边儿,恰好他也是西装革履,一表人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