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炎之的动作很快。
仿佛生怕自己再慢一点就会后悔。
删得一干二净,反复确认后,才扔回给唐宛宛。
什么解释都没有,拿起外套,起身就走、
唐宛宛一头雾水,哪里甘心?冲上去,拖住他的手肘,质问,"霍炎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多辛苦才拍出来的,你现在莫名其妙就删掉,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因为童惜根本威胁不到你!"霍炎之眼神清凉,"其实我们都了解霍天擎——他若是真想娶你,别说是一个童惜,十个童惜也奈何不得你!可他要是根本不想娶你,哪怕你现在把童惜杀了,也不会轮到你!"
唐宛宛脸色乍青乍白。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霍氏10 %的股份,你不想要了?不是扬言要在霍氏做出一番事业,让所有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么?现在...哈,你爱上了童惜,忽然就不忍心了?霍炎之,你可真够孬的,没种!我唐宛宛竟然以为你有野心,还把你当备胎,真是高看了你!你连天擎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霍炎之讽刺一笑,冷酷的从唐宛宛手里抽出手来,"备胎?唐小姐是真高看了我!我可从来只把你当玩具,现在玩够了,就该扔了!明白?"
唐宛宛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霍炎之走后,她才回过神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霍炎之,你王八蛋!"
居然敢把她当玩具!
什么时候有男人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唯有他们霍家的两个男人!!
一个比一个过分!
"唐小姐,您别生气了。"助理拿了她留下的外套过来,披在她肩上。
好在这会儿电视台的休息室里并没有人,否则这主播的形象怕是难以保住。
唐宛宛拢了拢肩上的外套,神色越发的尖锐,"一个两个的都想保护童惜,我偏不能让你们如了愿!霍炎之,你给我等着瞧!"
童惜挂的妇科。
她独身坐在长廊上,身边的一对对,都是情侣或者夫妻、
唯有她...
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旁边有个年轻姑娘和另外一个年轻妈妈聊天。
"对啊。都五岁了。"
"现在是又怀上了吧?我刚看你在照B超。"
年轻妈妈脸上一脸的幸福。"嗯。本来也没想要,不过,他既然这么来了,我们也不能不要,是吧?这是缘分。"
"这缘分是挺奇妙的。"年轻姑娘捂了捂自己的小腹,亦是一脸欣然,"其实,我和我男朋友都还没结婚呢,不过,还好他够爱我,他爸妈也对我是特别特别好,我们马上就结婚,然后等孩子出生。"
"公婆关系好,你这辈子就已经幸福一半了。孩子生下来就是福上添福。"
"可不。拿掉孩子可是等于杀生,我可做不出来哟。孩子多可爱呀,小手小脚的,我现在每天都在幻想呢!"
童惜怔忡的听着。
心里,绞着痛。仿佛有人拿刀在她心上一刀一刀绞着...
有好的公婆,有好的老公,还有个可爱的孩子...是福上添福...
那么...
她和霍天擎之间...
若是真的哪天结婚,只会是悲上更添悲吧...
她的手,轻轻盖在小腹上,抖得厉害。
即使,现在还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可是,怎么办?光想想要拿掉她,已经撕心裂肺般的痛...
"童小姐!总算找到你了!问了好多护士,才问到你来妇科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匆匆响起。听到一声声疾呼,她抬起头来。
见到护士匆忙的样子和凝重的脸色,心弦绷紧。
手更是掐进了肉里。
几乎不敢去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童小姐,你母亲病危,你赶紧过去吧!"
天旋地转。
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滚落出来。
砸在发抖的手背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却还是能感觉到身边所有人朝自己投射过来的同情的视线。
她重喘口气。
手撑着椅子边沿,想站起身来。可是,身体的力气就像被猛然抽空。
她刚起,又跌回去。
双腿无力。
护士不忍心,过来扶她。
她依着对方的帮助,才勉强站起身,一步一步,往病房走。
每一步...
都像灌了铅那般沉重。
病危...
门,推开。
急救室里,阴霾笼罩。仪器'嘀嘀';的胡乱的响着。医生和护士已经放弃的站在一边。
"很抱歉,身体上多个器官衰竭,我们...也无能为力。"医生和童惜道。
童惜差点崩溃。
连云裳还留着最后一口气,痴痴的看着女儿。
她只得忍着情绪,坐到床边。
连云裳的手,缓缓移动,虚弱的,终于抓住了童惜的手。
"童童..."
"您说。"
童惜俯身,凑到她唇边。她的唇,那么凉。手,也那么凉...
她知道,上帝在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灵魂...
"答应妈妈..."连云裳唇瓣发抖,"答应妈妈...别再和霍家的人有什么牵扯...离他们越远越好..."
"..."童惜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到底忍不住跌破眼眶。
掉落在连云裳手背上,碎裂。
"童童..."连云裳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童惜知道,如果她还算孝顺,母亲最后的愿望她势必该答应的。可是,唇瓣颤抖,那个'好';字,她竟然怎么都说不出口...
若是没有三叔,她的人生,会变得如何灰败?
'嘀——';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
"妈!"童惜惊呼一声,嗓音沙哑。
连云裳的眸光,一点一点涣散,渐渐的,连最后一点光泽都不剩。
眼睑,疲惫的缓缓合上。
冰冷的手,再没有一点力气,从童惜手心滑落。
"妈!"童惜急急的抓着她的手,似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妈,你别走。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走...好不好?我求你了,妈..."
她埋首在母亲手心里,失声痛哭。
渐渐的...
只觉得,那原本柔软充满慈爱的手心,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像被冻在冰窖里一般,渐渐的再没有任何温度...
凄凉的哭声,久久在抢救室里回荡。
让闻者伤心。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都有些不忍,但还是拉了白布将女人盖上。
望着那张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脸,一寸一寸消失在自己眼里时,童惜只觉得双目发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所以...
上帝还是如此残忍的...
上帝让她,再一次,变成了孤儿...
几个小时后。
天,已经渐渐黑了。
殡仪馆内。
母亲的遗体摆在棺木里,耳边是那个已经被砸坏的音乐盒。
灰白遗像是临时打印出来的,一朵一朵菊花圈着,童惜僵硬的跪在那,双目痴痴的看着。
伤到至深,竟是连眼泪都流干了。
从今天一早,到现在,她只觉得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到现在想起来,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累。
好累...
一种从心底深处延伸出来的累...
家里早就没有任何亲人,所以来跪拜遗体的人少得可怜。霍炎之没有来,霍政罡也没有到场。
房东太太和苏岑都来过,要留下帮忙,童惜婉拒了,只留了舒染在。
这样安静的空间,倒更好...
没有纷争,没有迫害,母亲走得会更安宁...
"惜惜,你都跪了几个小时了。现在没有人跪拜,你先起来。"
舒染搂着她,想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童惜就像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只痴痴的跪在那,盯着那张遗照。像是一座雕像那般,让舒染心急如焚。
"童童!"
就在此刻,身后,一声低唤忽然响起。
仅仅是两个字,一落下,声音已是变了调。
这声音...
童惜一动不动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下。
霍天擎站在殡仪馆的门口。
他在外地开会。起初陈晨始终找不到她们人,可是,再找到的时候...
一切,都晚了。
童惜一身黑色衣服肃穆的跪在那,背脊挺得笔直。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霍天擎也都感受得到她浑身上下的凄凉和痛楚...
心痛难当。
他沉步过去,蹲下身,将她用力搂紧在怀。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下颔,抵着她的头顶。他痛心而又愧疚的道歉。
觉得自己很该死!
她母亲走的时候,她该有多痛,多难受。可是,那时候...他竟然不在她身边...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怀抱...
将她团团环着。
一切,都让她那么贪恋。她多想可以不顾一切的倒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听他安慰自己,可是...
唇,动了动。
她出声的却是:
"我爸的死...真的只是意外么?"
很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