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霍炎之的话让她回神。
一抬目,只见他愤怒的顺手一推。
轮椅连带着她人被推得急速后退,滑到街中央去。
童惜心一抽。
"云裳!"
只听这边,霍政罡低吼一声,等童惜回神,'砰——';一声,轮椅连带着人,被忽然冲过来的车猛地撞过来。
血...
满眼都是血,触目惊心。轮椅上的人,就像破布麻袋一样被撞飞出去好远...
童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冻僵了一样,浑身都在发抖。
天,也黑了...
"妈!"她撕心裂肺的惊叫一声,歇斯底里的扑上去。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护士来来往往的送血袋。出出进进,不曾带来一个好消息。
童惜贴着墙壁立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那样,失魂落魄。
霍炎之颓然的直接坐在地上,低着头,整个人灰败到了极点。
"已经查出来了!"助理小跑到霍政罡面前。
霍政罡亦是半点儿生气都没有。听到助理这么回答,只是稍稍侧了侧目,问:"谁?"
"是...老太太做的。"
老太太?
奶奶?
童惜手握紧,手指抠进了墙壁。
那辆肇事车,难道也是...
"那辆车,是不是也是她派来的?"
"肇事者已经跑了,暂时还没找出来是谁。"
"没错!一定是她不会错!这么多年,云裳在监狱的时候,她也没有少折磨她,这世上大概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老爷子一口咬定。
这个残忍而冷酷的事实,让童惜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下。
双腿发软,她沿着墙壁,蹲坐在地。
沁凉,从脚上不断往上冒,一直,渗进她心底去。
将她的血管,都冻成了冰。
手机,就在此刻响起。
响了一声,她呆呆的没有反应。
断了线,再响起。很急促。
她回神,缓缓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只觉得一片模糊。可是,又知道...那是'天擎';二字...
她等了好久的电话。
甚至...
一直好想好想他...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好想他亲口告诉自己,父亲的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要是他说的,她便会信!
可是...
此时此刻,她更清楚,事实只会更残忍。
残忍得,要将她的心,千刀万剐,反复凌迟...
手指,移动到挂断键上。隐隐发抖。
秉着呼吸,挂断。
电话,又再次打了进来。这一次,她重新挂断,深吸口气,关机。
仅仅只是一个这样小的动作,却像是耗尽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整个人,缩成一团。
现在...
她想,她甚至连和他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霍天擎一下飞机就给童惜打电话,原本并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意外的是,电话竟然接通了。
来不及欢欣,手机,竟然被挂断。
霍天擎皱眉。重新拨过去,遭遇的却是关机。
吴余森一行人推了行李过来,他问:"和陈秘书交代过了么,有没有让她去一趟童惜家里?"
"您放心,陈晨这会儿已经在路上。"吴余森低头看了眼时间,"应该差不多0分钟就能给我们消息。"
霍天擎颔首。
看看了手机,还是不死心的又拨了次那个号码。但回应自己的,还是那冰冷而机械的电脑音,听得他心烦意乱。
一行人,一路往酒店开去。
霍天擎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第几次看时间,第一次觉得,0分钟如此煎熬。
好不容易,等来陈晨的电话,却是接到消息。
"霍总,童小姐和童夫人现在并不在家里。屋子里是空的。"
"问问邻居看,她们去了哪。"
"好。我现在去问问,晚点给您消息。"
电话挂了,霍天擎神色阴郁了许多。
所以...
自己是不是真该在她身上装个GPS定位系统才安心?
'啪';一声,灯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轰然拉开。
童惜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蹲得太久,双腿已经麻了,支撑不稳,一下子又狼狈的跌回地上去。
霍政罡抢先一步,已经上去了。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拉下口罩,摇头,神色凝重,"情况很不良好,随时还会有生命危险,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霍政罡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面色酷寒的盯着医生,让人生畏,"我不准她死!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得给我把人留下!"
医生为难,"霍先生,我们真的尽力了...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家属朋友多陪陪她吧。"
童惜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木然的靠在墙上,下唇咬得发了白,双目里空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霍炎之一直呆坐在地上,亦是沉默。
一时间,整个医院的长廊上,被浓郁到散不开的阴霾笼罩。
连云裳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
童惜满心悲伤的在床边坐着,一步不敢离。明明母亲的手就被自己握在手心里,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仿佛...
随时都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样。明明那么近,偏偏又那么遥远...
她贪恋的将脸深埋在连云裳的手心里。她想,世间最残酷的,莫过于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次离自己而去。
"童童...是你么?"
沙哑,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响起。
童惜只觉得手心里,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她立刻回神,激动的半伏身在她身边,"妈,是我!是我!"
连云裳双目浑浊,一点神采都没有。
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抬手摸摸童惜的脸蛋,可是,浑身痛得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一念及自己这一离去,又剩女儿独身一人在世间,竟是再无依靠,心里便抽搐着疼。
可怜的童童...
以后,若是痛了谁照顾她?苦了谁陪伴她?难受了,又谁来安慰她?
如此闭眼而去,真真难以心安。
"惜惜,炎之呢?"
"...他在外面。"童惜回。虽然对于霍炎之的身世,她始终耿耿于怀,又难以接受。但时至今日,在母亲病危之前,那些都变得不再重要。
"您要让他进来么?"
"嗯,让他进来吧。"连云裳语气低缓,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非常的艰辛困难。
童惜不敢怠慢,转身从病房出去。
门,拉开。
霍炎之低着头,坐在长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童惜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那张脸,期间情绪难以辨明。
但是,也看得出来...
他,并不好受。
"四...不是,霍炎之。"童惜下意识叫'四叔';,又改了口。
霍炎之听到了,没有回应,只是侧目看她。
眼神里,无波无澜,暗淡无光。
童惜抿了抿唇,"妈让你进去。"
霍炎之皱了皱眉,顿了顿,还是道出一句:"那是你妈,和我无关。"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起身。
童惜心里有气。要不是因为他,妈也不会命悬一线。他现在却还是这副态度!
怕被病房里的母亲听见,童惜忍着,没发作。
霍炎之沉步进去,连云裳一见到他,那原本毫无神采的眸子多了几分亮泽。
雾气,弥漫。
霍炎之原本板着的脸,在触到她的眼神时,不自觉缓和了一些。
他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沉默。
连云裳的眼神长久在霍炎之面上停顿。似是要将今生的遗失都在这一刻看回来。
那眼神,看得他极不自在。
许久,仿佛这才看够了,连云裳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向童惜,"童童...你过来。"
童惜不敢怠慢,快步过去,握住母亲的手。
连云裳将她的手拉过去,盖在霍炎之手背上。霍炎之一愣,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自己和童惜有血缘的事...
毕竟,他曾三番两次对她...
一想到那些,抵触的皱眉,想抽回手。
却只觉得手背上一重,连云裳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童惜的手压在他手背上。
"妈?"
童惜狐疑的看着母亲。
"炎之...答应我,帮我照顾童童..."
霍炎之看了眼童惜。
童惜眼眶通红。
"我这一走...童童除了你,就再没有亲人了...你答应我照顾好她,这样一来,我也才能安心的去..."
临死遗言。
连霍炎之都听得有些不忍。要抽开的手,僵在那。
"妈,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死的!我不要别人照顾,只要你..."童惜忍了半天的眼泪,在这一刻,忍不住'啪嗒';往下掉。
连云裳却只是执拗的盯着霍炎之,"你答应我,算是妈求你..."
"..."沉默。
霍炎之最终沉沉的点头,"我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连云裳苍白的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这么一来...她便也该放心去了...
就在这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
霍政罡的助手推着餐车进来。霍政罡跟着进来,道:"午饭送过来了,你们都吃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