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熟悉的背影和他擦肩而过，谢佳琪没有比他先认出，只好站在那里听他叫自己：“谢佳琪？”

“黄杨？”瘦长的身影从最里面的病房出来，谢佳琪立刻知道那里躺着是谁，估计黄杨是唯一的探望者，也是警方允许的指定看护者。

“他好吗？”谢佳琪也不拐弯抹角。

“还好，断了根肋骨……”黄杨没有以前的那副不正经，大概也多少知道了左冲的身份，还有左冲为什么没有家人照顾。

“帮我谢谢他，叫他好好养着。”谢佳琪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那么无力还有多余。

“好！”黄杨尴尬地惨然一笑。

“还有……”他们就要擦肩而过时，突然异口同声地回头叫住对方。

相视而笑，又互相让出话语优先权，还是谢佳琪先说：“叫他别多想，他不会有事的，警方会还他清白的。”

黄杨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冲哥想跟你说对不起。他一直没机会见到你……”

“总会有机会见面的。”谢佳琪轻松地笑，她心想：我都不去看钟厚，怎么可以来看你的冲哥呢！

黄杨也不坚持了，他边走边为左冲感到不值：冲哥，你昏迷时一直喊着的女人接受你道歉了，虽然兄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付出了那么多，还要跟她低三下四地说抱歉。

黄杨回到走廊尽头的病房，床上的左冲正在闭目养神，或者叫装睡。黄杨接到警方电话时正在家里打DOTA，听说是他最亲爱的冲哥进了医院却没有人照顾，为了兄弟他毅然决然放弃了游戏，精神难能可贵啊。

然而看到昏迷中的左冲一个多月未见怎么像衰老了好几岁，胡子拉碴姑且算是男人味的一种吧，换成医院病号服的他消瘦了不少，脸上的棱角更加明晰起来，浑身是伤。虽然黄杨并不知道这期间左冲经历了什么，可是从门外是不是把守的警察叔叔来看，他略微猜到了什么，以专业的眼光可以推断冲哥的身世很扑朔迷离。

最让黄杨难熬的倒不是这好奇心，而是左冲自从躺在那里的一刻开始，从未把紧锁的眉头舒展，似乎心事不是一重两重可以计算的，而他依旧英气逼人的脸竟也会因噩梦而显出惶恐的神色，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事件。果然人在身体虚弱时精神也同步脆弱，冲哥在黄杨心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这时也会喃喃地喊着：“佳琪，佳琪……”或者无比惊恐地吼道：“不要！”总是伴随着手舞足蹈的激动。

黄杨做了这么几天的免费保姆，却不太尽职，左冲不肯吃东西，也不配合医生的检查，总是阴着一张脸，仿佛所有人都欠他1000万，哦不，应该是所有人都欠他一个谢佳琪。

“冲哥，吃点东西！”黄杨掰了一个香蕉，剥的很快。

见左冲睁眼看了自己一眼，黄杨又把香蕉递到他嘴边：“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我在走廊遇到了谁！”

这招果然起了作用，左冲无神的眼里透出了贪婪的光，他一把夺过香蕉，狠狠地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急着咬下一口，黄杨叹气：明明这么饿了，不装你会死啊，跟谁斗气呢！

“我看到了谢佳琪……”黄杨趁机把买的砂锅粥，鸡汤煲都一字排开，又不动神色地把左冲扶起来坐好，不等他开口，就说：“她挺好的，就是瘦了点，她叫我跟你说什么会没事的。”

“她没事……她没事就好。”左冲重复着，又期待着黄杨的下一句话，谁知黄杨本来就不是要卖关子，见左冲已经开吃，也就闭了嘴开始帮他舀汤递水。

左冲又喝了几口粥，见没有换来等价的消息，只好提醒：“帮我说对不起了？”

“说了，她接受了……”黄杨闷闷地嘟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冲哥，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她……到底……怎么啦？”

“说不清，她……怎么……这么平静？”左冲像是作激烈地思想斗争似的，眉宇间全是犹豫，末了抬起头：“黄杨，你帮我个忙！”

“啊？”黄杨点头，他以为又是给谢佳琪赔礼道歉还是送花送巧克力，大不了做个刑侦员，把谢佳琪的病房床号以及每天的体温都做个汇总报告，闲着也是闲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左冲叹了口气，只有两人的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谢佳琪这边刚做了全面的检查，像瘫痪了一样靠在床上，转头看好不容易被推出来的亦涵，她也脸色惨白，细瘦白皙的手指死死地揪住床单，冷汗渗在额头上，密密布了一层。

“没事的，亦涵，相信我。”说话间，谢佳琪看到自己的爸爸急吼吼地冲进来，心里已经做好他要发飙的准备，谢佳琪咬了一下嘴唇。

“佳琪！佳琪！”谢局长一把抓起女儿的双肩，轻轻摇着：“你……你告诉爸爸，这不是真的？……说啊！”体检报告单飘落在谢佳琪眼前。

“爸……”谢佳琪委屈地扭动着身子，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你别问了，这是真的……”

妈妈走得很急也不赶不上气急败坏的爸爸，她进来就看到自己丈夫擒着单薄的女儿像是野兽般红着眼睛，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吓坏了佳佳……这……已经成了事实了……你吼也没用啊！”

“佳佳……来，别理你爸，他自己没本事保护你，还有脸冲你大吼大叫……”妈妈含着泪，搂过谢佳琪轻拍：“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的啊！”

“我是没本事！”谢局长狠狠地砸了床板一拳，震得谢佳琪缩在妈妈怀里一颤，谢局长看着受惊的女儿，又是一阵心疼：“佳琪，是不是左冲那小子……是不是？”

“不……爸……不是他，你别问了，好不好！”谢佳琪哭喊着：“人都死了，就算了！”

“左龙？！”谢局长再次握紧了老拳，整个人气得发抖，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话：“他连小姑娘都不放过！”再咬牙切齿也没用，难不成把这个蹂躏自己女儿的禽兽挖出来鞭尸！谢局长只好把体检单撕烂，怒气总得有个地方发泄。

许队长也不好参与家务事，紧紧地挨着花容失色的亦涵，过了一会才俯身轻声问道：“亦涵，佳琪被左龙那个的事，你知道吗？”

亦涵终于明白了谢叔叔盛怒的原因，也终于知道了他们说着不要问，不要闹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难道……亦涵捡起揉烂的纸张，又从许队长手里抢过自己的报告结果，顿时，亦涵哭出了声：“佳琪！”

回答亦涵的是从母亲怀里探出的一个带泪的笑颜。

亦涵看到的体检单子，简直就是扯淡，她和谢佳琪什么指数都差不多，这毋庸置疑，她们最近的生活质量是相差无几的。但是那醒目的几行字像剜在亦涵心上一样，子宫颈有受伤痕迹，遭受过性侵犯。

这本来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医学推论，也是亦涵最担心的诊断结果，而这些都在谢佳琪的单子上出现，天哪！

亦涵捧着体检单说不出话来，她不能质疑陈医生的权威诊断吧，连谢局长许队长都瞒过了，她还能辩解什么，而之前她不肯接受检查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想保护自己受过伤害的姐妹，很合理。

亦涵难道要振臂一呼：不是谢佳琪，是我被**了，我还怀孕了，为什么陈医生如此昏庸地误诊？谁会相信？谢佳琪一定是买通了各方面。亦涵想起谢佳琪说她不能再牺牲一次了。

究竟是谁作了更大的牺牲，亦涵已经泣不成声。

等人都走了，谢佳琪才松了一口气，似乎演这场戏也不容易，还得揣摩女主角的羞愤与乐观：“亦涵，就让我来承受外界的舆论压力吧！”

“佳琪，你怎么可以……”亦涵还是没有适应这角色的互换：“我……”

“放心，我应付的过来！”谢佳琪抹抹眼泪，把手里的单子挥了挥：“你确实有喜了……不过，这里无法显示……”

左冲听到黄杨说了他潜入档案室偷看到的报告，而谢局长的反应也证实了报告的准确性，他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头：“是我对不起她！”

黄杨终于知道了冲哥为什么这样沉沦于自责之中。黄杨刚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值班室，迅速翻出了谢佳琪和严亦涵的体检报告，本来以为这种东西应该是绝密资料，不过大概是因为连医生都没仔细看，给他这个积极的小特工增加了活动空间。让黄杨心跳加速的还不止做这偷偷摸摸的行为，而是报告上的体检结果：虽然他不是专业的医生，也不是实习小护士，但是激光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又不是老医生那些龙飞凤舞的抽象派诊断结果，很普通的字中国字。当然黄杨和亦涵一样差点掉了下巴。

他看着左冲又恢复了皱眉发呆的状态，倚在床边心里暗自叹气：冲哥，你这次玩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