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巴罕图告别萧煦几人回匈奴去。
临行,南宫皓拉住巴罕图又道:“单于面前,还请左贤王多多斡旋了。四个月后,我们再在此会面。”
巴罕图也道:“王爷和各位将军放心,其实,单于也心中有数,若是王爷能成大业,今后我匈奴和大晋也可免刀剑之苦。如此美事,我岂有不尽心的。”
巴罕图离去后,萧煦又在雁门关下住了近一个月。
连日来,赵益除了带着他至军营转了个遍,还领着他到几个秘密集训点巡视了一圈。萧煦见到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英姿威武,很是高兴,要与萧灏一决胜负的决心更是坚定如磐。
因着,匈奴单于说要四个月后才能答复借兵之事。萧煦与南宫皓怕引起萧灏的注意,也不敢在雁门关下多呆。萧煦只得嘱咐了赵益和陶烨要跟紧了巴罕图,务必使单于答应借兵,才拉了南宫皓返回广安城。
广安城中已是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的九月时节。萧煦离开王府时还不到七月,他说过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可眼见着,二个多月都过去了,却连他的消息也无。
自从那次无意听见了萧灏和男子的谈话后,我再未出婉园。整日里,我只呆在屋中看日升日落,一颗心麻乱而惊慌不已。
我心知,萧灏对萧煦已动了杀机,萧煦对萧灏只怕也再忍耐不住了。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二人决一死战的日子似乎就要到了。
那男子那日说要潜入王府取萧煦性命,而萧灏冒死将我从男子剑下救下,并将我放回了燕王府。萧灏如此这般对我,我又怎能出卖他呢。可若是不出卖他,难道我又要眼睁睁地看着萧煦在自己的王府里丧命么?我怎能做到明知他有危险而不告诉他呢?
几番思量下来,我除了更惊慌抑郁之外,竟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起初,我一面盼望萧煦快点回来,又一面盼望他不要回来。慢慢地,眼见着二个多月过去了,仍是不见他回来。我一颗心只剩下了满满地祈求与担忧。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莫不是萧灏派那男子已对他动手了……。
秋日里的天气骤然阴凉了下来,许是晨起晚间受了风寒的缘故罢。十数日以来,我只觉头晕目沉,恶心反胃,饮食上也极尽挑剔了起来。
紫月和念奴她们看我这样,也不无担忧,总是想尽办法劝我请了太医李铭辅前来瞧瞧。因着李铭辅被萧煦指给了素兮照料她母子周全,我始终不愿拉下脸来应对她,而萧煦又一直不见归来。如此一来二去,我虽渐渐地闻着饭菜的气味便恶心想吐,但终究只是忍着,好歹等到他回了府来也就罢了。
这一日,天气是极好的。天空中偶尔有大雁南飞,“风高雁阵斜”。从我的婉园望去,只能看见它们长长的“一”字队形的一部分,它们掠过我头顶上的这片蓝天,一眨眼便也就消失了。凭高目断,大雁往来。我想起了那年我入选进宫时,大约也是在这个季节吧。鸿雁高飞,老人说那是极好的兆头。然而,时光飞逝,因缘际会,我已是这婉园的婉王妃了。想起这些,不由得又想起了萧煦,想起他匆匆离去前那些日子里的辛酸苦痛。大雁南去,总有再回之时,只是雁字回时,西楼的那轮月还能否再满呢。
念奴急匆匆跑进婉园时,我正望着高远的天空发呆。念奴上来挽过我的手臂,抬眸望着空空如也的天空说道:“小姐想啥呢?”
我回眸,“没想啥,看大雁南飞呢。”
念奴含笑,“小姐想王爷了?奴婢刚刚听小海子他们说,王爷明天就可到家了。”
我心间惊喜,露出笑容道:“真的?明天就回来了?”
念奴戏谑,“小姐是真想王爷呢,看把你高兴的。”说着,停了一瞬又轻声软语地说道:“王爷走前在小姐房里已宿了好多天,小姐和王爷也算是和好了。这次王爷回来,小姐也软和些,说些好话哄哄他,兴许那胎斑之事也就过去了。”
我娇羞一笑,“你倒懂得哄男人呢,看来小海子倒是没看错了你。”
念奴小脸羞红,抱怨一句,“小姐自己不操心也就罢了,没的拿奴婢寻开心么?奴婢再不管你和王爷的事了。”说着,扔下我,掩面跑了开去。
翌日,午膳过后,我浅卧于榻上歇午觉。碧春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跑进屋来,嚷道:“王妃,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我一把坐起身子,问道:“回来了么?来婉园了?”
碧春含笑,“奴婢看见他进了府门,现下正在宁馨堂呢,估计等会子就来婉园了。”说着,转身巡视一下我的寝房,忙忙地动手整理起室内不多的几张桌几椅凳。
念奴听见碧春的话,也急着将我拉至妆台边,要为我装扮起来。
大约是起得猛了,我胃里一阵翻滚,喉间一涌,便又干呕了起来。
念奴和碧春搀住我,念奴为我轻抚肩背,碧春急忙递上了一杯热茶。
念奴担忧地道:“小姐这样恶心干呕也有十数日了,想是秋凉伤了胃。等会子王爷过来了,好歹也让他请了李太医来瞧瞧罢。”
我撑着疲软的身子,淡淡道:“王爷出门在外多日,想必也已疲乏了。他才风尘仆仆地进了门,你们总得让他歇息缓口气儿吧。”
念奴急道:“那小姐的身子……。”
我轻笑,“我没事,除了恶心倒也没觉着哪里疼痛,想是无大碍的。”
念奴和碧春只得睁着一双担忧急切又无可奈何的眸子盯着我瞧。
眼看着,太阳斜过了山的那一边,萧煦仍是没有到我的婉园来。念奴出屋去看了几回,一回说道:“王爷去了素阁瞧二小姐呢。”一回说道:“王爷在雅园里和二夫人说话。”
最后一回说道:“王爷在雨轩阁里写字呢。”我心间酸痛,知道他仍是在气恨我,虽是离府二个多月,而他终是不愿再来看我一眼了。
晚间,我早早地就要睡下。念奴出屋去了,只碧春在房里伺候我宽衣解带。
我刚要躺下,只见念奴一副悲愤的样子走了进来。碧春使了一个眼色,念奴话至嘴边,便又咽了下去。我心知,念奴定是为萧煦不来婉园而宿在了别处而愤懑难受了。碧春到底更是有心思的,她是不想我心痛难过。
如斯过去了三天,萧煦终是未踏进我的婉园来看我一眼。而我,也睹了满心满肺的气愤,再不愿出了婉园去寻他。
这日,我仍是如常困在屋中发闷。因着,我的神思懒怠,紫月也不让兰兰来婉园打搅我,只叮嘱我要好好休养身子。
窗外,枝头上的几声鸟鸣衬得这几近荒芜的婉园越发的寂寥。念奴端了煮沸的山楂茶进来,道:“小姐,快趁热喝了罢。”
我扔下手中执着的手卷,闷闷道:“山楂也快吃了一箩筐呢,只是仍是恶心反胃,想必是不管用了,不喝也罢。”
念奴忧心道:“奴婢也觉着没多大用处,还是该请李太医来瞧瞧才好,左右不过一句嘴的事,奴婢这就去素阁。”说着,抬脚就要出去。
我心里一急,喝道:“等等!我喝还不行么。李太医要照顾素兮的肚子,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何必巴巴儿的劳烦别人呢。”
念奴郁郁地止住脚步,只小心地端了山楂茶上来给我。我猛一闻及山楂的酸甜味儿,不由得又恶心干呕起来。念奴轻拍我的身子,将茶水移至我的嘴边,要我趁热喝下。
我轻呷一口,茶水顺流而下,胃间一阵翻腾,呕得益发厉害起来。
念奴急得束手无策,一边强撑住我的身子,一边大声喊叫“碧春,快来呀!”
我正弯着身子呕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忽然,腰间一紧,一双温暖的大手将我搂住。耳边是念奴惊异的呼声,“将军来了!”
我直起身子,抬眸,眼前正是南宫皓温婉含笑的脸容。他眸光温和,仿若秋日里的暖阳。他看我一眼,笑着为我轻轻擦拭眼角的潮湿。
我心里一震,转身避过了这过于亲密的举动。我抽出丝绢,抚着干呕过后显得益发苍白的容颜。
南宫皓开口道:“你身子不舒服么?请太医瞧过了没有?”
我正要出声,念奴已接过话道:“小姐这样恶心反胃已有十数日了,想必是秋凉伤了胃呢。可她一直也不愿意让太医来瞧,将军也劝劝我家小姐罢。”
我嫌念奴口快多话,拿眼狠狠瞪了她一下,道:“就你啰嗦,还不去沏一壶茶来?”
念奴看我一眼,忙忙下去了。
我转眸含笑,道:“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宫皓看我一眼,笑答:“回来好几天了。怎么?他没来看你么?”
我轻笑如烟,“他正忙着呢吧。走前说一个月后回来,没想到竟走了这两个多月了。”
南宫皓道:“事情琐碎,前前后后又耽搁了几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