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见我不作声,心中已明了了几分,道:“怎么?你与素兮竟生分至此么?”
我泫然,“不是我要与她生分,是她全然不将我当姐姐看。她对孟雅宜和王雁桃她们比对我亲厚得多。我也不知自己哪里对不起她了。”说着,长叹一声,抬眸道:“不说她了,王爷已过去了,想必没什么大碍吧。哥哥今日前来是有甚话要和婉儿说么?”
哥哥看我一眼,脸上漾起一抹浅笑,道:“玉祺有喜了,你就要当姑姑了呢。”
我心喜,展颜欢笑道:“是么?我就要添侄儿了?哥哥真是好福气,大婚不过一年而已,就要做爹爹了,这下娘亲和爹爹肯定乐坏了吧。”
哥哥也欢笑道:“哪里值得你这样兴奋呢,我与祺儿正值盛年,添个孩子也是自然的。”
我听他口中唤着“祺儿”,不由得登时沉下脸来。
往昔,他也是如此柔情唤着“月儿”的。这才多久,他便能对着别人也同样款款深情么?
哥哥见我蓦然间便神色黯淡了下来,不禁急切道:“怎么了?不高兴么?我可是专门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我回过神来,笑道:“我没事。谢谢哥哥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婉儿。婉儿之前一直担心哥哥与嫂嫂婚后不睦,看来是婉儿多心了。哥哥与嫂嫂是极恩爱的罢。”
哥哥一时觉察出了我不快的缘由,淡了容颜,凄婉地说着,“你知我此生只爱月儿,我的心思都给了她。但玉祺对我也是极好的,既然已成夫妻,如今又有了孩子,我还能怎样呢?”
我眼眶酸涩一片,强忍住泪水道:“世事何其无奈,哥哥与嫂嫂和睦恩爱也是婉儿之所盼。婉儿相信月妹妹也是希望你们能幸福的,她现在一心只在照顾兰兰上,日子也过得极平静。”说着,抬眸道:“哥哥今日不想去看看她么?”
哥哥垂眸道:“还是不要吧,我不知该要怎样面对她,难道要告诉她我和玉祺已有孩子了?我不能这么残忍。”说着,停滞一瞬,又轻语道:“况且我觉得王爷今日似乎话中有话,我怕会害了她。”
我压低嗓音,郑重地道:“你也听出来了?他不会是知道什么了罢?”
哥哥一脸愁容,“应该还不至于,不过凡事还是谨慎为上。月儿那儿,你就替我问个好罢。常日里,多劝劝她,要仔细些自己的身子,别让我担心。”
我微微颌首,与哥哥闲话一刻,他便回了宫去。
翌日,天气仍是极阴冷的。紫月与念奴一起走进屋来,遂即碧春和秋雪也哆嗦着躲了进来。四人围着我站定,半晌皆是默默不语,只装作烤火取暖,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自若。
我瞧一眼她们,知道定是有事,又不忍告诉我罢了。
我抬眸望着紫月,平静地道:“有事?不打算告诉我了么?”
紫月凄婉看着我,道:“哪有什么事,看你想多了。”
我唤一声,“念奴,素兮怎么样了?宣太医瞧了么?”
我知道,念奴最是个心直口快的个性,事情到她肚子里,哪里能憋得多久。
果然,念奴怒呼道:“亏了小姐还一直惦记着那狐媚子呢,她哪里是得了什么病,太医瞧过,说是她有喜了,一个多月呢。”
我心内蓦地一紧,一阵似酸醋般的愤恨涌了上来,逼得眼眶疼痛难忍。凝滞一瞬,我忍住泪意,道:“看你这性子,也不思改改。她好歹也是你家二小姐,王府三夫人呢,你一口一个狐媚子狐媚子的嚷嚷,没的又叫人说你粗野没规矩呢。她有了王爷的孩子,也算是喜事一桩罢。”
念奴正愤懑难平,哪里肯听得进去,继续道:“她不过是仗着些狐媚手段痴缠王爷罢了,王爷哪里是真心想和她有孩子了。”
我冷哼一声,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有何不同呢。哥哥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是紫月,但董玉祺进门不过一年,哥哥便唤已唤她“祺儿”,并且已有了孩子。
萧煦平日里也在我面前说他只喜欢我,然,素兮入府才多久,也已有了身孕。而我,除了祝福她们,祝福孩子,还能怎样呢。
到底是紫月知悉我多些。她拉过我的手,紧紧握住道:“看把念奴气愤的。素兮是你亲妹妹,她的孩子也算是姐姐的外甥了,姐姐也是高兴的罢。”
我轻扯唇角,“妹妹说的是。”
紫月悄悄看我一眼,又道:“姐姐入府也有日子了,王爷对姐姐也是格外的恩宠,姐姐怎么就一直不见有好消息呢?”
我脸容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讪讪道:“儿女之事需要缘分,我终究福薄了些。”
念奴上来轻揽过我,神秘兮兮道:“小姐不是福薄,奴婢看您就是身子太虚弱了。奴婢曾听别人说过,有些郎中能开专门使女人怀孕的方子。咱们二老爷就是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不如小姐到仁济堂让二老爷把把脉,开些药吃了,也许能早日怀上呢。”
我啐一口念奴,道:“一个姑娘家家的,嘴里尽唠叨些什么怀孩子的事情,臊不臊得慌。赶明日,王爷将你配给了那小海子,看小海子面前你还敢不敢说怀孩子”说着,抿唇讥笑着念奴。
念奴气急,拉着紫月道:“月王妃您看看,亏得奴婢一片痴心痴肺的对她,她倒好,自己不着急想办法也就罢了,反而取笑奴婢呢。”
紫月笑笑,也撂开了这话题不说。
屋外北风一阵紧是一阵,不一会儿,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我起身走近寝榻,从枕边摸出了那个金珐琅九桃小火炉。这个小火炉还是兰筠初次承宠,晋封容华后送至常宁殿中给我的。我一直随身带着,整个寒冬里靠着它于夜里暖脚。
我将金珐琅小火炉交给念奴道:“你将这个送去素阁给她。就说,恭喜她有孕了,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罢。天气寒冷,让她多保重身子。”
念奴接过小火炉,又惊又气道:“小姐,这可是兰小姐送给您的呢。您平日里就靠着她暖床暖被的,您把它送给了她,您自个儿怎么办呢?”
我睨一眼念奴道:“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磨叽呢。她初初有孕,眼下天气又极冷,这个火炉,她用着正好。至于我,再想办法就是了。”念奴无奈看我一眼,气愤地拿着火炉出了屋子。
紫月上前一步,道:“她平日里那般对你,亏了你还能如此这样雪中送炭地对她,但愿她能知道些好歹才是。”
我抬眸看着她,“不过一个小火炉而已。当初兰姐姐都能于寒冬将它赠给我,兰姐姐虽自小与我亲厚,但终究不是亲姐妹。素阁吃穿用度一向比我们的略清简些,如今,她身怀有孕,又正值寒冬腊月,不管她如何对我,在我心里,她始终是我妹妹。将火炉赠给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紫月温婉拉过我的手,一时,感慨万千,只是默默。
翌日,早膳过后。萧煦挽着素兮同来。大雪过后的路面有些湿滑,萧煦一手搂着素兮的腰肢,一手挽着素兮的手臂,两人极亲密的样子。
我于廊下便一眼看见了他们。我默默立住等候他们近前。待得到了廊下,萧煦才放开了素兮的身子。我温婉含笑上去,道:“二妹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天气这样冷,你该是在屋里歇着才好。”
萧煦看着我笑道:“前日里,紫鹃来说她一直呕吐,本王过去宣李太医为她瞧了瞧,李太医说她是有喜了。这不,她非要自己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不可,本王怎么劝都劝不住呢。”
我心里有些酸涩,但面上仍是含笑道:“王爷为何要劝呢,二妹有喜了,婉儿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呢,不日,婉儿就要做姨母了。”说着,转眸向着素兮道:“天气阴冷,二妹要小心身子才是。”
素兮盈盈一笑,道:“谢谢长姐关爱。长姐昨日差念奴送来的小火炉是极漂亮的,只是,王爷前天已送了这个给我。”说着,将手中拢着的鎏金百花掐丝镶红石的手炉递给我看。
我被迫用手接住,光是手感,便能觉出这个手炉的材质和工艺远在我的金珐琅小手炉之上。我故作仔细瞧了瞧,遂即递还给她道:“王爷果然是费了心思了,这个手炉远比昨日念奴送去的好过许多。我本以为天气寒冷,我送个手炉给二妹,二妹定能派上用场,看来是长姐自以为是,多此一举了。”
一旁,萧煦悻悻看着我,心虚一笑道:“难得你如此心思缜密呢,天寒地冻的,你又一向怕冷,那小手炉可是你的最爱呢,亏了你也舍得送给她。”
我鼻翼一酸,竟有些泪意涌了出来,道:“要说心思缜密,王爷也是当仁不让呢。那小手炉确是妾身的最爱,妾身整日里就靠着她度寒呢。妾身也是多少纠结了才拿出手的,若一早知道王爷送了那么漂亮的手炉给二妹,妾身也可省了一翻心疼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