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的傍晚时分,紫月送哥哥出了婉园。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我急跑几步上前道:“哥哥如今已是御前的人了,婉儿恳请哥哥务必要想法子看住那韩画师,切不可让人谋害了他。”
哥哥会意看着我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是晚,萧煦深夜而来。我已然宽衣睡于衾被中。窗外月华如水,秋凉已渐逼近,而他只穿着一件中衣。我记着白天里的不快,故意不理他。他走近床榻,冰冷着脸道:“你白天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睁开双眸道:“妾身什么意思也没有,妾身只是想出府去看看爹爹和娘亲罢了。”
萧煦沉沉看着我于白玉枕上的脸颊,咬牙道:“如此而已么?你想见爹爹和娘亲,大可将他们接到府中来,何至于顶撞我,何至于说出有本事就休了你的话?你是有多盼望我将你休了?休了你,你便可以自由了,可以想见谁便见谁了么?”
我气怒,一骨碌爬起身来,道:“深更半夜的,王爷不觉无聊么?妾身不过就是想乘机出府去看看亲人而已,王爷何苦要如此胡搅蛮缠。说白了,王爷不就是疑心妾身想偷着去见皇上么?妾身都已是王爷的人了,王爷为何还不相信妾身?”
萧煦一把拽住我,狠狠道:“本王就是不相信!本王不信你,更不信他。你们两个背着本王藕断丝连,暧昧不清。当日,你为兰姐姐求情,晕倒在清心殿,你昏迷之中喊着的人是他。他是皇上,最恨人欺瞒他,可为了你,他宽恕了傅常在,在常在生产时,他竟然任你拉着从凤仪宫一路奔跑至明月殿。事后,他拿看孩子为由,要你一月进宫一次去见他。你说,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我抬眸,眸光轻盈地看着他道:“不管意味着什么,妾身知道妾身是王爷的女人,而他只是皇上,是您的皇兄,是兰兰的父皇而已。”说着,挣脱他的手,掀起衾被又要躺上床榻,道:“妾身困了,歇息罢。”
萧煦踏上一步,将我狠狠往榻上推去道:“本王撕心裂肺,只为问你个明白,你别装聋作哑,随意糊弄本王,你不说清楚,就别想歇息。”
我站起身子,也怒喝道:“说什么?说我喜欢皇上,巴不得你休了我,我好进宫找他去,这下行了吧。”
他怔怔地呆视着我,一脸悲伤地道:“你终于承认喜欢他了。当日,你那般拼命求他废旨,我就该料到你是爱他的,是我一厢情愿,鬼迷心窍。”
我见他如此这般,心内大痛道:“谁说我喜欢他?是你逼我这么说的。我说不喜欢他,你不是不信么。”
他眸光凄切地望着我,猛地搂过我,紧紧抱着道:“我和他注定只有一人能得到你,他和我注定要有一场决斗。我不能容忍你与他再这样纠缠不清。”
我心中一痛,缓声说道:“王爷和皇上是亲兄弟呢。妾身不想看你们兄弟阋墙。”
萧煦哀哀,双手捧着我的脸,凄迷的眸子看进我的眼底道:“若真到了那一日,你是要他还是要我?”
我眼眶一酸,蓄满泪水道:“你到底还是要夺他的江山与皇位是么?真到了那一日,我便谁也不要。”
我心内大痛,这便是帝王之家的悲哀么?手足反目,父子也能成仇。萧煦推开我,转身道:“你到底还是心痛他了。他是皇上,本王不过是一个王爷。本王要反抗他,你难道都不想问问他对本王都做过些什么?在你眼里,本王不过是一个贪图江山与皇位而要弑兄篡位的恶魔罢了。”
我神思慌乱,急切道:“王爷虽才能卓著,但要反抗皇上,毕竟是以少敌多,以弱敌强,你以为你就一定能得胜么?”
萧煦转过身,眸光清冷而悲怒道:“你怎知本王就一定是以弱敌强,不能得胜呢?你不会是想套出本王的话,好去他面前告密吧?本王告诉你,本王与他,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窗外,月正中天。四周一片静谧,我的心也跌至了最深的谷底。
萧煦转身背对着我,长身玉立,月光里的背影别样英挺俊逸。我心间悲痛,哀叹一声,道:“王爷疑心妾身会去向他告密么?若是这样,王爷何苦要对妾身说这些?妾身真是累了,王爷也请回去歇息罢。”说着,钻进衾被,再不看他。
月光漏进寝房,照在重重锦帐上如清幽的魅影。良久,只觉榻前有窸窣的声音响动。片刻,健硕的身子压了上来。我挣扎着推开他道:“妾身累了,王爷回去歇息罢。”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呢喃道:“本王就在这里歇息,本王刚刚在雨轩阁想你想得心痛。”说着,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我绷紧身子,清冷地道“王爷还是回吧,我明儿一早还得带兰兰进宫呢。”
萧煦身子一震,将我搂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怒吼一句道:“这会子能别再想他么?”说完,紧紧压住我,动作粗暴而急切。
干涩的身子随着他的律动摩擦得有些生疼,不知不觉,我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的舌游移在肌肤上引起一阵一阵的颤栗,遂即,潮水样的激荡涌上来,一波一波,直至将身子全部吞没。半响,他吻住我的眼眸,沙哑地道:“你哭了,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
我再抑制不住,痛哭出声,委屈道:“你一点都不知疼惜别人,你只会无理取闹,耍霸逞蛮。”说完,搂着他的脖颈,呜呜地哭得惊天动地。
他一把抱紧我,哀戚地怒吼,“我还是不如他好,是不是?他也这样抱过你了?他比我温柔,是不是?”
我一把狠狠推开他,坐起身子,怒喝,“你混蛋!你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翻身下榻,捡起衣衫,胡乱披着,恨恨道:“好,本王这就走。本王并不是非你不可,本王再不会踏足婉园,你就等着一辈子孤独至死罢。还有,从明日起,兰兰每月由紫月带进宫,本王还是那句话,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得离开婉园半步。”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房。
我抬眸看着满榻凌乱的衾被,欢爱过后的气息仍在,只是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淡淡的月色中。
我抱膝而坐,凉意袭来,深秋了,天,到底也寒凉了下来。
翌日,午膳时分,念奴急跑进屋慌忙而惊异地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我与紫月正坐着写字,我停住手中笔墨道:“怎么啦?看把你急的。”
念奴气愤道:“奴婢听说王爷要娶二夫人了。”
我惊愕,手劲一松,楷笔直直跌落在地。紫月也惊奇道:“什么?王爷要娶二夫人?”
念奴继续道:“是镇国公孟子良的三女儿孟雅宜,听说那孟小姐钟情于王爷很多年了,早前,王爷一直不同意娶她,现在不知怎的,忽然同意了。小海子说王爷一大早便吩咐了他忙着置办彩礼呢。”
紫月转眸怔怔看着我,我站起身子,回视她道:“娶便娶呗,他是王爷,他要娶妾谁能拦得住。况且那孟小姐对他一片痴心,镇国公又是朝中重臣,他何乐而不为呢?”说完,只面向窗棱,默默地远视着,远处,山色迷蒙,偶尔有群鸟南飞,或呼朋引伴,或双双比翼。
紫月向着念奴道:“王爷要娶二夫人,那夫人同意么?”
念奴道:“小海子没说,只说王爷同意娶那孟小姐了。”
我心中凄然,想起昨晚他那句“本王并不是非你不可”的话,眼中只觉酸胀难受。我向着紫月道:“一个月又到了,月妹妹下午带兰兰进宫去罢。”
紫月看我一眼,“姐姐不去么?”
我泫然道:“我要到傅府找采芹去,兰兰就拜托妹妹了。”
紫月急道:“王爷不是不让你去么?再说了,远不是答应会让采芹来府中找你么?”
我叹一声,“我等不及了,我想快些见到采芹,等问明了事情原委也好早做决断。”
紫月迟疑道:“那王爷……。”
我低眉,“他正忙着娶新妾呢,哪还会在乎旁人。”
用过午膳,我吩咐念奴陪着紫月带着兰兰一起进宫去了。
我携了碧春与绿荷两丫头出了王府。
午后的太和街仍旧异常繁闹,碧春与绿荷鲜少出府,此时,两丫头撩起车帘子,满眼欣喜地望着琳琅满目的新奇货物,皆是十分兴奋。
喜贵将马车驾驶得稳稳当当的,到了傅府,绿荷和碧春搀着我下了马车。傅府管家通报一声,采芹搀着傅伯母迎出门来。
我将之前兰筠喝的安胎药中参着大量藏红花一事向她们说明,几人说到兰筠,又哀哀哭过一回。
我劝住傅伯母止住哭声,向着采芹道:“我今日前来就是要问明你,当日那药是经谁的手煎煮的?中间可有人染指过?”
采芹凝神回忆道:“小姐服用的药皆是奴婢一手煎煮,一手伺候她服下的。奴婢常日里也是绷着弦的,在小姐饮食之事上格外细心,从不让她人经手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