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听了瑾玲这话，便笑开了颜，扬声道：“既然二小姐也认为你们该罚，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唬下脸来，冷声对着地上跪着的众人说：“怎么？不到黄河心不死？那端点心的和出主意的还是不愿意站出来？那好！海棠，去把人牙子给我找来！”

话音刚落，便有个媳妇子匍匐着手脚并用着爬了出来，道：“奴婢知道是谁端的！大姨奶奶别卖了奴婢啊！奴婢的相公和孩子都在这府里，若把奴婢卖了，奴婢这一家人就散了啊！”

柳姨娘嘴角一勾，道：“那你说是谁？”

那媳妇子便转身指向一个叫陈大家的厨娘，道：“今儿个做的点心是苹果酥和鸳鸯卷。因陈大家的孙子贪嘴要吃，陈大家的便把给四小姐的那份给了她的小孙子；把昨儿个我们吃剩下的马蹄糕叫芳儿送去给了四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说完偏把头磕在地上。

那陈大家的听了那媳妇子的话，顿时萎顿在地，双眼无神的瞪着四周。那名唤芳儿的小丫鬟忙的哭出声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道：“奴婢并不知道食盒里装的什么，只是陈大娘叫奴婢送去给四小姐，奴婢便送了！”

柳姨娘嘿嘿一声冷笑，道：“我说我不敢克扣小姐们的任何东西，原来大厨房里竟养着这一老一少两只老鼠！”说到这里，柳姨娘突然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姓陈的婆子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再把人牙子叫来，把她和她那小孙子一起给我卖了！只记得，一个卖向东，一个卖向西。今生今世也不许她们碰见！”

院里众人听见这话，全都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还有什么比骨肉至亲今生都不能相见更苦？何况发卖的还有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在两说。

众人还在发着抖，便听那陈大家的惨呼声传来，如魔音穿脑般挥之不去。远远的似隐似现的穿来一两声小孩子的哭叫，也听不真切。众人心下都一颤，头更是低低的埋了下去，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柳姨娘见众人都畏服，继续冷声说：“大厨房里的其余众人知情不报，全都拖下去打十个板子，罚两个月的月钱！权当给你们涨涨记性，知道这府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说话间，便有那穷凶极恶的婆子一人拖着一个，带了下去。大厨房其余众人并不敢喊冤、更不敢倔，都乖乖的跟着那些婆子下去领板子。

柳姨娘转眼又见那芳儿还犹自磕头不懈。便叹气道：“你既不知情，这次便不发卖了你，你也去领十个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吧！”

芳儿见并不发卖她，虽说比大厨房里的人多扣了一个月的月钱，也喜不自禁。忙对柳姨娘磕头道：“谢大姨奶奶开恩！谢大姨奶奶！”说完，生怕柳姨娘反悔，忙连扑带撞的冲去领罚。

众人见柳姨娘最后还是网开一面饶了那个丫鬟，都心里念佛，只道：“大姨奶奶还是好人！不像某些人挑唆着大姨奶奶闹腾。”

待处理完毕，柳姨娘便对众人道：“也别怪我心狠。只是我不这么做，实难服众呀！”说完，侧眼看了看瑾玲。

这话里话外，谁还不懂此事是由谁挑起的？是谁促成的？今日在贞德院儿里的众奴仆虽也有恨柳姨娘的，奈何如今柳姨娘独大，也不敢表现出来。但，瑾玲和瑾漾却是可以恨的，即没权又没势，不把仇恨转给她们，那转给谁？于是，众奴仆在心中把瑾玲和瑾漾恨了个底朝天。

贞德院儿的事儿不多时便传遍了窦府。奴仆们自然是众口一词的骂瑾玲和瑾漾心狠，更有人翻出了些成年往事来印证。竟连瑾漾拿滚水来泼瑾卿的事儿都被翻了出来。瑾卿莫名其妙的得了许多同情票竟还不知道。

自此，奴仆们虽然给瑾玲和瑾漾的东西并不敢克扣、偷拿。但，但凡瑾玲和瑾漾要额外的东西或使嘴儿，便阴阳怪调、推三阻四不愿去做了。

瑾漾本想效仿瑾玲去找柳姨娘责罚那些刁奴，被瑾玲狠拦几次，说道：“柳姨娘巴不得我们再去闹，她的确是帮我们出了气，罚了那些个刁奴。可，最后受害的是谁？是我们！只要柳姨娘打着为我们鸣不平的旗帜，她就是把这府里上下所有奴仆都打死，最后吃亏的、被骂的只会是我们！”瑾漾这才骂骂咧咧的忍了下来。

瑾环在娴德院里，听见府里到处闹闹嚷嚷，皱眉想了想。便唤过一个还算机灵的小丫鬟，给了她一个精致的荷包，打发她出去打听打听是怎么会事儿。

那小丫鬟才去了不久，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把才刚得的那荷包还给瑾环。

瑾环拿着那荷包，怔住：“这院子里的奴仆们没有好处是不会帮她做事的，今日怎么不要了？”因而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这般惊慌失措？”

那小丫鬟喘着粗气，摇头道：“奴婢再不敢要小姐的东西了。大姨奶奶如今正在四小姐的院子里打人呢！”

瑾环奇道：“这又从何说起？”

那小丫鬟忙回道：“奴婢刚走到贞德院的外面，便见好多婆子拖着大厨房的陈大娘出来，摁在凳子上就开打。”说到这里，小丫鬟好似又想起那板子落在肉体上噗呲噗呲的闷响和陈大娘嘶声竭力的呼救声。忍不住，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瑾环见她说了一半便打住，忙问：“后来又怎样？你到底打听清楚了没有？”

那小丫鬟忙道：“后来，又见拖了许多大厨房的娘子和丫鬟们出来，都挨了板子。奴婢偷偷的问了问旁人才知道，是那陈大娘偷拿了四小姐的点心给她的孙子吃，并另拿了发霉的点心给四小姐。不想被二小姐知道，告到了大姨奶奶那里。便有了今天这出。”说完，又神秘兮兮的说：“听说连那陈大娘的小孙子都被大姨奶奶发卖了！啧啧，那小子才三岁，这一卖出去，还不知能不能活！”说完，又摇头叹息。

瑾环眼睛一眯，有个主意慢慢的从心底冒了出来。于是挥手打发了那小丫鬟，便独自坐在屋里发呆。、

瑾环独自琢磨着：“如今姨娘还不能出来，就算出来了，凭姨娘的出身，不是看母亲的脸色，便是看柳姨娘的脸色。要想当家作主，今生今世恐怕都不可能。如今看来，这柳姨娘倒是个有些手段的，母亲出来的可能性也大大的降低。就算出来了，柳姨娘已成了气候，母亲也奈何不了柳姨娘。如此一看，这柳姨娘便大可利用利用。她如今还没子嗣，立足点薄弱了些。若自己能投靠向她，各取所需，未尝不是件双赢的事。况且，自己是女孩，迟早是要出嫁的，对这家业也成不了威胁，想必也不在柳姨娘的防备之例。若日后柳姨娘生了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与她无干，那个时候恐怕她也快嫁了。”

想到这里，瑾环的心不由热切了起来。更想到：“若成了，这府里谁也不敢再给她脸色看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她可以略微报下仇！无论是瑾玲、瑾漾两姐妹还是瑾淑、瑾卿俩，她有机会都不会放过。而且，若真跟了柳姨娘，想必她嫁的人家也不会太差。”

想着想着，便立起身来，打开装有她绣品的柜子，仔细的翻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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