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思不理会南宫烨地咄咄目光,径自坐到她平常最喜欢的檀木雕花椅中。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毫不忌讳的盘腿而坐,若是被宫中的教引姑姑看到,又要数落她全无礼数。这些繁重复杂的礼数她避之不及,南宫烨似乎不对她做要求。
婢女已捧上茶盏,左思思笑纳。她呷了口茶,一腔不平之气尽融在一杯清茶中。
南宫烨坐进椅中,半斜着身子,玉冠下的缀玉长缨不时晃动着。他怡然道:“王妃愤愤不平的来找王爷,如今气消了么?”
左思思瞪他一眼,笑看这始作俑者,叹息一声:“世事多变,昔日晋王府门前门可罗雀,而今府门前车马如流。”
南宫烨沉声道:“王妃可是要出去?”
左思思欣然笑道:“这要看王爷肯不肯怜惜了。”
南宫烨与左思思对视半晌,突然,两人哈哈大笑,一扫眉间阴霾。
南宫烨瞧着自己的王妃,越看越觉得稀奇,他孩子似的满足道:“王妃若不嫌弃,本王愿奉陪。”
左思思险些被清茶呛到,只一味地瞪着晋王,想不出他为何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晋王看她窘样,心中十分快意,但笑不语,目光飘飘掠过晋王妃,一笑莞尔。
晋王妃一眼瞄到案头堆积如山的公文,淡然笑笑:“王爷公务繁重,妾身怎好打扰?本已是艳妃,岂可做祸妃?”
晋王目光幽深:“王妃似乎太看重自己了。”
晋王妃目光一闪,语声轻柔:“原来妾身不是那么重要,岂敢占用王爷宝贵的光阴。”
晋王不再看戏谑他的晋王妃,望着轩窗外明媚的阳光,语声似风吹细柳:“王妃如此关怀体贴本王,又怎可忽视本王的心有所愿,心若受伤了,岂非是王妃的罪过?”
晋王妃豁得站了起来,一张口便争锋相对:“你想怎样?”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好像要和晋王大干一场。
晋王回过头来,眼底凌厉之色来不及隐去,漫不经心地叹道:“本王只不过是想和王妃一起晒晒太阳而已,难道这也是本王的奢望?本王的痴心?”
晋王妃一笑转身,心下思量,秀眉紧锁,酸涩滋味一时堵在咽喉,来不及涌入心底,眼底似有晶莹泪光,一闪而过,她仰头看着精致雕梁,隐约听到低微的声响,缓缓回眸,却见紫兰拖曳着裙摆,一路风风火火冲至书房,素手扶着朱漆木柱,缓了口气道:“王爷,王妃,这次真的出大事了。”紫兰惊乱的语声,不用凝神细听便能察觉事情的微妙。
晋王频锁英眉,目光灼灼,脱口道:“何事慌慌张张?这性子倒像极了王妃。”
紫兰垂手立在一侧,再也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晋王妃泰然自若,搔首道:“王爷莫非是指着桑树骂着槐树?”
晋王淡笑:“王妃风度自是不同,本王只是觉得紫兰和王妃相处日久,不知不觉中沾染了王妃的一些习气。”
晋王妃侧过脸,艳丽之极,浑身上下虽珠光宝气,但仍无法遮掩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丝高华,她望住他,笑容甘甜:“不知紫兰是沾染了妾身的好气性,还是坏气性?”
晋王目光幽寂,执拗地重复方才地话:“率性而为。”
他们委婉试探,倒惹得侍立一旁的紫兰急跳墙,蹙着眉头,叫道:“我的好王爷,我的好王妃,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麻烦两位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南阳王世子和世子妃可经不起你们折腾。”
紫兰言辞大胆,在晋王府中实属罕见,但因是晋王妃心腹丫鬟,晋王也早已不见怪了。晋王妃见紫兰将话头点到了南阳王世子和世子妃上头,始觉事情的棘手。
上元夜,南阳王世子撇了世子妃,大大方方地携侍妾胡蕴蓉入宫宴。
那时,左思思便知南阳王世子和世子妃之间沟壑已深,但没有往最坏处想。
此刻,听紫兰细细叙说,连细枝末节都描绘的有声有色,不像捕风捉影的样子。
世子妃生在富贵家,自小见惯了低眉顺眼之人,他们的恭顺,他们的谦卑,在世子妃眼中,都是天生的,长在顺境中,心机少了不少。打胡蕴蓉入府,府中之人风向大转,耳边聒噪之声越来越多,静不下来,搅得筋疲力尽,索性河东狮吼,发泄一场,得罪不少侧室和下人,世子妃在世子府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世子偏偏一味偏袒胡蕴蓉,终究挑开了两人之间的细缝,越裂越大,难以弥合。事到如今,世子府的老管家只好垂涎着老脸,向与世子府交好的晋王和晋王妃求救。
晋王已然明了,他从只言片语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目光澄明如水,似有洞悉人心的力量,他淡淡道:“王妃意下如何?”
晋王妃低低开口:“还请王爷明示?”
晋王一笑,笑得狡黠:“去世子府。”
他们不出门还好,一出门便发觉不对。
一群素不相识,素昧平生的看客齐齐围住王府大门,翘首期盼,一探究竟。他们见有车马从偏门驶出,轻风掀起帘惟一角,恰好看到马车中端坐着的晋王和晋王妃。惊呼一声,四散逃开。真所谓来得快,去得也快。
晋王妃嘴角牵起深深弧度,淡笑道:“我如今真是艳重天下的晋王妃了。”
她似咽非咽的说着,他似真非真的听着。她坦然道来,心意好不遮掩,心上竟有些隐隐涩意洇散开来,漫入全身。
晋王一震,不敢看向坦荡至此的晋王妃,撩起帘惟一角,横扫街景,走马观花似的看着,什么都看不进去,就是不愿直视怅惘中的晋王妃,深怕撩起自己深深浅浅的愧意和不知名的情愫。
不知何处送来甜美歌声,一听就知道是位妙龄少女在伤春,虽谴责负心人的无情,但歌声忧戚,仍能感受到少女的一片丹心,即使良人经年不回,她仍倚门悬悬而望,初心不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