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羽骑开快马，直近奔腾了，两个时辰多余，才是回来到了，陌城城门之前。

守城的是，多张熟悉的面孔，久未曾见，不禁是心头一热，扯住马缰，辑手拜礼，喊道：“各位兄弟都好啊，铁大叔可是安好？”

那正在守城的几人，见是少城主回来，纷纷招手呼喝，显得甚是亲热，而後，是有那铁崚，屡步匆匆赶来，站在城头，哈哈一笑道：“劳烦少主惦记了，老铁的身子，还硬朗着呢！”

少羽也是一笑，告道：“我现下有事，回府一趟，咱们到了晚上，再喝它两盅，叙叙旧啊！”手中马鞭一甩，直跑入城，那铁崚笑声浑长，连称好极。

俊马避人闪物，一路快行不止，只行上不至半刻，便来到了城主府前。

少羽下了马，也顾不得，跟路上行礼之人，一一还礼，急屡如风，喜气洋洋的便冲到了，那陌敬天的房间当中。

闯门一瞧，乍见那陌敬天，盘膝正坐，与那半躺饮酒的扬天霄，聊得正欢，见那少羽进门，微一发愣，脱口便问：“你怎么回来了？”显然，扬天霄并没有告诉他，少羽进冥兽山脉之事。

少羽同二人，唱了个礼数，视线与扬天霄触碰之时，颇有怪异之感，不过倒并非恶意，也不避讳，直将那株三指粗，碗口大的阴阳融魂芝，往桌上一摆，打趣道：“拿好东西，孝敬您老人家来的。”

他前世无亲无情，因此，今世对那些，即便是欺辱过自己的亲人，也是倍加爱惜，更不说，对这个，与自己血脉同连的爷爷了。

那二人，立即来了精神，双木斗有光华，先是瞧了一眼，那灵芝，再是对视一眼，继而瞧着少羽，同声而道：“哪来的？”

扬天霄话一出口，顿有惊觉，低低的“哦！”了一声，眸中有笑，独自沉思。

则那陌敬天，大喜当头，形象是也难以自顾，抱起那株灵芝，轻轻抚摸，那眼中流露出的柔意，犹如对待情人一般……

少羽笑道：“天上掉的，不小心被我给捡到了。”

陌敬天白眼一翻，啐道：“那你怎么，不多捡一点啊！”知他不愿多说，也不再去多问，握着那灵芝，‘咕噜’的咽了声口水。

而那看待情人的目光，也是随之，转换成了饿狼，见着食物的目光，不过他似是想到了甚么，瞧了少羽一眼，微微露笑，将灵芝放回桌上，不再去贪望了。

扬天霄旧是那副，三分醒，七分醉的模样，跺拉着眼皮，饮酒翻身，懒懒笑道：“是啊，你也多给我捡一棵罢！”双目早便离了灵芝，显得是，不大在意。

少羽猜的透，陌敬天所思，心头甚暖，寻思：“老爷子，八成是想，留给我服用吧！”心念兀自一转，神色微沉，凝重的说道：“毒婆子回封阳了，而且实力不弱，最少太极之境，老爷子，得劳烦您，在短时间突破了！”

陌敬天一怔，大为皱眉，他们爷两，似有心通，是不再发言多问，沉吟点头“嗯！”了一声，抓起那株灵芝，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一幕，直显出了他性子，果决非常，但这份果决，却又充满了满斟酌，择其精而取，择取利而选，绝无拖泥带水之意，实非与鲁莽同辙。

扬天霄敬而点头，心思：“这陌老爷子，果然不愧为，老一辈当中的响亮人物，实乃能人也！”对那毒婆子，回归之事，倒也未去过多在意，连那判官都是见过，想也是了然了，些许内情罢！

转眼去瞧那陌少羽，只见他也是在欣然点头，不禁是一怔，嗤嗤笑过，指着桌上的玉盏酒瓶，说道：“唉呀呀！陌老爷子，果然是那碌忙的贵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同好友把盏的美酒，也是不能够，尽然享用，可惜，可惜啊！”

少羽知他心意，作手一辑，笑道：“晚辈便厚颜替代，还望前辈莫弃啊！”已是上前席坐，满了一杯酒来，嗅过再尝，直赞‘妙极！’

扬天霄“哈哈！”一笑，起杯尽饮，畅道：“好酒，好酒。”面色冉冉生变，望天皱眉，站起了身来，叹道：“就是可惜，在此沉闷之地，前门後墙，实是毫无半分，俊雅之意。”打开了门，吸气转喜，续道：“我看这天色，是风也和来，日也丽，不如一同，前去那院中，露天对饮，如何？”

其实，今日天气，是有见雨，乌云如欲压城，且风中，带有丝丝的寒冬之意，实无半分，好天气象，但少羽，不愿去拂他兴致，只答：“甚好！”拿过酒盏，端起小菜，与他携手同去。

二人来到了院中，停坐在一棵，叶已秋落的丈高桐树之旁。

扬天霄先满了杯酒，敬道：“少羽小友，得遇名师教导，是大喜之事啊，来来来，先敬你一杯。”他说的，自是那少羽，道师之修，至于从何看出，有名师授教，他也只不过，凭着他惊人的境界，妄自推论罢了。

少羽也不否口，这几日来，他以心压制，道师之力，只不过满盆的水，总会有倾漏的时候，泄露出气息，被人发觉，也是在所难免的，斟满了杯酒，点头谢答，饮入腹下。

扬天霄，掂转着酒杯，口中‘啧啧’数声，望向他，说道：“不过，一个时常，被挤涨的瓶子，虽然，会愈发实用，但若有一个不小心，是很容易，碎掉的。”皱眉相视，颇有疑虑。

少羽知他，是在说，自己压制道魂之力，妄想一涌决堤，冲破双重大关的作法，但他自忖，把握非常，又是颇有傲气，凛然道：“大师，可有指教？”话语甚是轻挑，显然，是认为，此人还未有资格，来教训自己呢！

扬天霄倒也不甚在意，又尽饮了一杯，抬头望天，怔怔出神，良久，才是口带沧桑，语透凄凉的说道：“那好，便让小友，来指教一下，我的道罢！”振臂一挥，封灵上手，眸中浑浊，转至清明，但那清明当中，却又充满着，极致淋漓的痛彻。

他闭目凝神，面色似善若喜，扬起了道笔，在身前，迅速的构建出了一道阵法，直将少羽，笼罩在其内，兀自黯然一叹，双眸熏熏见红。

少羽觑见了他的面色，眼瞳微微一缩，心间犹如席卷过末世风暴般，跌乱不堪。

他不知道，一个如此逍遥的人，一个把酒为欢的人，一个能每天，用三分醒七分醉，活着的人，为甚么，会展现出，这般苍凉的情绪……

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那份逍遥，只不过是为了掩盖痛苦，那七分醉意，只不过是想，在这真实的世界中，迷失自我，欺骗自我，而那三分的清醒，也只是为了证明，他还在，还能够，感觉到身心传来的痛楚。

这些都不是他能懂的，因为他从未拥有过，体验过，怎会懂得，不过，此刻，此时，他或许，能够懂得了……

扬天霄的阵法来到，它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山崩地裂的浩瀚，有的，只是一丝丝，一屡屡，从心间，生出的妄念。

那，可是浊世间的七情六欲，是亦喜亦悲的爱恨嗔痴，还是那，难舍难分的生死悟参，不，那都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那，只不过是他，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情绪，也可说是，他自己的道。

他的一生，在少羽心中重演着，只不过，这次，男女主角，是换成了他，和他所爱的人。

喜，为了她的一颦一笑，他们青梅竹马，本是缘定了一生。

悲，为了她流露出的情感，她倾诉了心中所爱，那个人不是他。

哀，为了能够得到她，而不惜代价，他利用自己家族的权势，妄想得到她，结果，却只得到了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惧，为了不失去她，利用各种肮脏的手段，甚至去伤害她，只是到得了最後，她还是走了，和她所爱的人走了。

一切的一切，由喜生悲，由爱生恨，最终，她还是死了，死在了他的爱下，却并非，是他亲手而为，但却又有何不同呢？

他若知道结果，若是知道，她到最後一刻，也不肯爱上自己，那他，他会放弃，这份爱吗？

如果那是爱，他会放弃的，只可惜，那不是爱，它只是一份，自私自我执念罢了！

少羽幽幽的醒转而来，他走过了一世的沧桑，渡过了从爱到恨的生死距离，他从情的起点，走到了恨的终点，那一生，溢溢满满的充斥的痛苦，让人迷失，让人不愿去名对的痛苦。

是那一滴，充满了五味的甘露，将他唤醒，酸、甜、苦、辣，咸，那不就是人生的百味吗？

天空，哗啦啦的下起了，倾盆大雨，他看向杨天霄，他在笑，似那没心没肺的人一般，只是此时，已分不轻，从他眼中滑出的，是泪，还是雨水，怎么也分不清了。

他是醒了过来，却又好似，沉沦在其中一般，无言，无语，无情、无绪、他明明知道，那是假的，那是不可能发生的，却又为何，还是那么的在意，还是那么的痛惜，只因他怕了，他怕拥有过後的失去，怕了很多很多……

扬天霄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他见那少羽醒来，呆呆的望着自己，笑的更是涩意了，他道：“你是想问我，我为甚么还能活着，为甚么能承受得了，这么极致的痛苦？

只是因为，我死过了，但在死的那一瞬间，我渴望生命，渴望痛苦，因为那份痛苦，是由曾经的幸福，转换而来的，如果死了，就永远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感受不到，曾经的一切，悲欢离合，爱恨嗔痴，死人，她是永远不会知道，活着的人的痛苦的。”

他爱的，是一份执念，是一份，放不下的执念，是连死，都摆脱不得的执念，所以，他只能去承受，无论是有多么的痛苦，他也只能默默的去承受……

冰冷的雨水，似是滴在了少羽的心中，令得他，从茫然之中醒来，他不得不去承认，扬天霄的道，确实强大，确实是自己，抵挡不了的，只因，他有了情，有了爱，有了一份，自私，自我的执念，只是它，还没茁壮成长罢了。

扬天霄兀自哈哈一笑，似已恢复过来，饮尽了杯中，被那雨水，冲淡的佳酿，起身笑道：“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狂傲之气，它便像似一柄双刃尖，不伤人，便伤己，你须得，好生利用了。”张开臂膀，又是大笑，怀抱着那愈下愈大的暴雨，扬长而去。

少羽心中杂绪，渐渐淡去，眸中清明一片，看着那扬天霄，离开的雨幕，微微露笑，行回了房间当中，擦拭湿发，褪换衣服。

他本是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才躺下床，便是想到了，嗜血蝠王与必血判官的阻拦，兀自心下一惊，是想起那炼血堂的狐妖，不禁是大呼‘糟糕。’立即跃下了床，夺过衣服，边穿边跑，去了马厩，牵上快马，冒着暴雨之天，直向那城中的，传送阵赶去。

他利用传送阵，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是赶到了魏城，但那魏城的道阵，为防御他城进攻，竟是开设了城外，少羽不得不抢夺他人的马匹，直冲向魏城。

但当他赶到之时，魏城之外，已是一片狼藉，魏淆淆正伏在魏城主与城主夫人身上痛哭，而她身边，还躺着面色极其痛苦的陌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