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此刻的祠堂,以回归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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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祠堂庭院中,我的眼定定落在地面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干涸血迹上。贴在面颊上的玄铁面具越发冰寒渗骨。
“呵呵,你还是回来了……”身后忽而传来一抹似笑非笑的慵懒嗓音。
“……”
“不觉得晚了些么?”那抹慵懒的嗓音似是啜笑了声,其中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愫。
我转过身,抬头看去……祠堂外顶的横梁上,修长身影慵懒的坐在上面,月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一直在那里么。”并非疑问,只是淡淡道。
我回过身,继续望着地面的血迹,心忽然像是撕裂了一般,很疼。
“呵呵……”顿了一会儿,死寂中,祠堂顶梁上的人冰冷的嗓音忽而响起:“她走了。”
“……”
她走了。
她走了……
双手不自觉的猛然握紧,掌心渐渐流出刺目的血,滴落在那片干涸的血渍上。
“……你到底是对她动心了……”
“……”
动心么?对那个拥有异世灵魂的女子?
……四个月前的风府花园中,那个一袭白衣从背影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女子忽而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却是那般的甜美灿烂——纵使是我,也从未见过如此的笑容。
并非未见过比她更美千百倍的美人,并非她的五官有何特别之处……
但是,只这一瞬,竟令我不禁失了神。
娇美又不乏英气的眉,黑白分明宛若秋水般的明亮大眼,左眼下侧那颗小小的朱红色泪痣将皮肤更衬得雪白透明。嘴角上扬,两排贝齿毫无遮掩的露了出来,在艳阳下笑的那般生动,那般耀眼……
回眸一笑,百媚尽生。
——“三少爷,姐姐她病好了,你为何都没告诉雨蝉呢?”身边的女人贴了上来,嗲媚做作的声音唤回了我。
是了,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似乎是我的夫人……
——“晓然,此刻才刚想起为夫么?”
是了,那时……我的口气竟有些恼——为她方才对我的忽视。
只是,她居然丝毫不为所动,且竟大大咧咧的一脸花痴的看着我,随后还大言不惭的说了那样的话。这个女人,忘了羞耻之心是如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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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上她了,对么?”那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
“……”
爱?这不可能……只有别人爱上我,而我,绝不会去爱任何人。
……该是这样的,难道,不是吗?
——“凤清夜凤清夜!看看,那糖葫芦山楂好大一个,买一个尝尝怎么样?”孩子一般天真的笑着叫着。人来人往中,那抹纯净灿烂的笑容照亮了我的视线,那双黑白分明的明亮双眼睁的大大的望着我。
——“哈哈哈哈……”看我咬山楂的模样,她突然毫不遮掩的开怀大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亮般的弧度,白嫩剔透的双颊因大笑而染上了一抹醉人的红晕。
是了,那时……我的心再一次剧烈的跳了起来,不知道是多少次了……看着她,我忽然鬼使神差的靠近,当我回过神时,已经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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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是不承认么?”这个声音一点一点的击破我的冷静,似笑又似阴冷。
“……”
承认?当真可笑,我要承认甚么……
——“还不错,你这当爹的,如今倒也来的勤快多了,不与你那些暖床妾室亲昵了?”有孕在身,使那张原本便是鹅蛋脸的雪白脸颊越发显得圆润细腻,白里透红。
唇边的那抹浅笑与眼中的温柔无一不透着安逸与平和的幸福……雪白的手直径持起我的手,放在她已经鼓起的小腹上。
是了,那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胎动,令我再也无法忘却!无法否认,我是那样……那样的期待着这个孩子……这个她与我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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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屋顶上的慵懒声音并不打算就此作罢。死寂许久,他突然一字一顿道:“看着那摊血……你的心,可曾痛么?”一字一句,异常冰冷,似是在问我,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带着足以撕裂人心的残忍与直白。
“……”
头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心上的伤口越来越大,似是被活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痛,极痛……
——“晓然,你若信我,我便答应你……无论发生何事,都将你护好。”我是那样说的,不是吗?
看着面容苍白病弱的她,看着她轻缓却坚定推开我的手……我是那般愤怒不是吗?
可事实是什么……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放任你受刑罚,甚至于——是受死……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何会这样,走到这一步……
……
——“怎么?想起来多加的那副堕胎的红花了?”
堕胎红花?怎么可能呢?
是了,我爱上了那个一脚踹开房门、怒目圆瞪气势汹汹的女子……
——“今生与相公结为夫妻是晓然的夫妻,可是……家妹雨蝉确实是个难得的优秀女子,若与相公真心相好,晓然……也甘愿退出!不如,就请相公休了晓然吧!”
休了你?怎么可能呢?
是了,我爱上了那个精灵古怪又喜欢自作聪明、满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女子……
——“若想有立足之地,求不得旁人,只求得以自保了。凤清夜,你若感觉可以的话,咱们就当是自今天起重新开始,你就叫我苏晓然可好?”
重新开始?或者,你也已经开始爱上我了,对么?
是了,我爱上了那个明明柔弱却头脑清醒、坚定坚强的女子……
——“凤清夜,我不喜欢玩暧昧。你对我并无感觉,我了解,只咱们两人一起的时候就不必勉强自己了。”
了解?你怎么会了解……呵呵,若是你毫无感觉,又为何那般自然的缩进我怀中靠着?
是了,我爱上了那个脆弱敏感、毫无安全感却又自我保护过度的女子……
——“我从不主动靠近纷争,可纷争却自行靠了过来,我只有自保,或者死……”
死?怎么可以让你死?
是了,我爱上了那个过分聪明、倔强独立的女子……
——“在如今这个世上,只有六儿称得上是我最亲最近的人。无论那个孩子变成什么样,我都相信,他永远不会伤害我。”
只有六儿?怎么可能,那我呢?
……
为什么,明明我爱上了她,却可以放任她出事。
为什么,明明不可自拔的爱,却做不到抛开一切护着她。
……
是了,是了……
或许,正如她曾说的……
我们最在乎的,永远都只是自己。
“……”
但,我后悔了。
苏晓然,我,后悔了。
倘若时间可以倒退,我将用尽一切办法,将你留在我身边……
……永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