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早上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下了楼招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火车站,昨晚临时接到兰远祥的电话,说是要来一趟江城。
她坐在出租上咬着手指头,心里很忐忑,她回江城的事本是打算过些日子再告诉他,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风声,打了个电话说要来江城,她再想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
昨晚梁树逸工作上弄晚了,也没过来,她稍微放了点心,一切事等接到老爷子再说。
她看了看车窗外,除了晨起练操的老头老太太,就是些为生活奔忙的人在早起练摊,所幸这趟火车比较早,马路上很畅通,不多会儿就到了火车站。
她抬手看了看表,早到了二十分钟,于是找了个地方一边吃早饭一边等。
随手买了份报纸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梁树逸和沈益南的一张近照,他们中间用一条类似闪电的条纹隔裂开来,意蓄为决裂。
她暗自好笑,这样的报道若不是沈益南有意为之,谁够胆子敢这样登出来,想是这人想让全江城的人都知道他与梁树逸不对盘吧。
“真幼稚。”她内容都懒得看,直接抛到一边。
想到等会儿见到兰远祥,又发上了愁,勺子在白粥里搅了搅,连胃口都没有了。
兰芷在出站口接到兰远祥,赶紧将他的背包抢过来,却没敢抬头看他。
“那个,爸,阿姨没来啊?”
兰远祥黑着脸没答理她,兰芷也自知理亏,只得在后面赔着笑脸。
直到回到家,兰远祥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兰芷憋得大气也不敢出,要说她小时候也没有怵过兰远祥,因为他老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太在家,每次回来,总觉得是亏了她吧,对她总是宠得无法无天的。
兰芷没见过他发过脾气,就是跟姜平枝离婚的时候两个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连脸都没红过,这会儿见他不吭气黑脸的样子竟有些紧张。
她递了杯水过去,“爸,你喝水。”
他还是把水杯接过去了,兰芷又说,“爸,这么早,没吃早饭吧,我去跟你弄点吃的。”
兰远祥叹了口气,终于说话了:“你别忙了,我不饿。”
“坐下来。”他拍了拍右边的沙发,“我问你点事。”
兰芷像个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生怕激起兰远祥的怒气。
“兰芷,你小时侯无论干什么总是让我很放心,你这么大了,我几乎没为你的事怎么操心过。”
兰芷都能预见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头低得连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
“你主意大,我是知道的,可是这次你真让我太失望了。”他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梁树逸是什么人?他当年怎么害你的?你就都不记得了?你竟然你要真嫁不出去,爸养你一辈子,我兰家的孩子不能给人这样糟贱。”
兰芷依然低头不语,兰远祥一激动就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你立刻去收拾东西,跟我回西江去,以后哪都不呆,就呆在西江。”
“爸,我是大人了。”
兰远祥语气坚决,“你长得再大,也是我女儿。”
“爸,你冷静些,让我慢慢跟你说。”兰芷扯了扯兰远祥的袖子,兰远祥鼻子一酸,她地样子真是像极了小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总是撒娇讨饶。
兰远祥叹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妈妈不在了,要是她看见你如今这样,该是多难过。”
提起姜平枝,父女俩都红了眼睛。
“兰芷,这辈子我对不起你妈妈,她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我,甚至恨我,却从没在你面前说过一句我的不是,可是我现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她的老路。”
“老路?”兰芷吃了一惊。
“嗯,其实你妈妈心里没我,你应该是感觉到了吧?”
兰芷点了点头。
“当年你妈喜欢一个男人,两人还谈过一段时间,后来那男人去外地培训了,我就用了些不好的手段将你妈跟他分开了,你妈恨了我一辈子,却爱了他一辈子。”他苦笑,“我们都在这段本不该有的感情里备受折磨,兰芷,爸爸很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如果你也像你妈一样跟了一个这样的人,还能幸福吗?况且,梁树逸当年做过的事,爸爸实在没法原谅。”
“爸爸,我想自己做主。”兰芷知道说服不了他,于是语气坚决起来,“你没能做到的,梁树逸未必做不到。”
“你。。。。。”兰祥远气得脸通红,“你也太倔了,你妈过世的时候,沈益南陪着你又算怎么一回事?你们的事,我真的是看不懂了。”
“难道你还指望我跟沈益南能合好不成?”
“不管是他还是梁树逸,都不值得你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状态去,你在柳城呆了六年,也够了。”
“如果,我已经不能重新开始了呢?爸,你别骗自己,我这样的情况,没法重新来过,这一辈子都要被以前的事影响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允许你跟这个畜生在一起。”
“爸,能相信我一次吗?”
兰远祥心如刀割,兰芷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有点欲言又止,仿佛是在恳求他,又有些坚决的意味。
兰远祥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再坚决也阻止不了兰芷,这孽缘怕是真的不可避免了,他张开眼睛,眼神绝望,“你要真的这样固执,你就不是我兰远祥的女儿了,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去跳火坑,拿自己的终身幸福这样开玩笑。”
兰芷全身一抖,“爸,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梁树逸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承认我刚跟他在一起有赌气的成分在一起,可我与他这段日子相处的很好,他对我很好,我们能幸福的。”
“你要坚持,以后就不要叫我爸爸,省得我看着你以后受苦,会后悔我今天没有极力阻止你的荒唐。”
兰芷仿佛失去了什么支撑,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里,低下头想了许久,终于压抑着剧烈的头痛说,“爸,对不起。”
兰远祥走了,连沙发也没坐热,茶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他却一口也没有喝,兰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许久,手机上的闹钟响了半天她也没理。
好一会儿,她有些呆滞地将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时间,又走进洗手间洗了个脸,拿着包就出了门。
离上班的时候还早,她从公交车上下了车,又呆呆地在长椅上坐了会儿。
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张婷提醒她应该化个淡妆来上班,沈益南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搓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脸部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
沈益南打量了她一眼,“进来一下。”
她关上门,又掐了一把脸,沈益南将手里的包放在架子上,看了她一眼,“脸都快掐出血丝来了,别掐了。”
“怎么了?没睡好?”
“唔,还好。”她站在他办公桌前,没有一点精神。
“今天晚上陪我出席一个酒会。”
她反对,“我现在只是助理,够不上资格跟你出席酒会。”
“我说可以就可以。”
“我不想树大招风。”
他反倒笑了,“别闹别扭了,张婷身子不方便。”
兰芷拍了拍脸,好奇的看了看他,那意思是,这你也知道?
“别想歪了,她怀孕了。”
怀孕了?兰芷想,难怪这几天总是很早就下班了,扔了一堆资料给她整理。
“后天我叫司机送衣服给你,下午你下班直接跟我的车。”
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出去吧。”
兰芷觉得还是拒绝为好,于是找理由,“我身体不适。。”
他挑了挑眉,“哦?”
“我那个来了。”她低着头,脸色更显绯红。
“真的?”
“我本来不想说的,这种事不够难为情吗?”
他表情阴晦不明,似乎并不太相信。
“那出去吧。”他冲她挥了挥手。
下班后兰芷溜得飞快,生怕沈益南反悔,怕过于招摇,梁树逸总是开了车在离公司不远的一条路上等她,看她一边向后看一边跑,就下车来帮她开车门,“这是躲谁呢?”
“你说还有谁?”她呶了呶嘴。
他笑了笑,也不再多问,她坐在副座,见他从后座拿起一个盒子放在她手里,“晚上陪我去个酒会。”
“酒会?”她第一反应是,是沈益南想让她参加的那个吗?
“嗯。我没有女伴,能陪我吗?”
兰芷本是心情不好,哪里都不想去,但是既然跟父亲闹到这一步,有些场合肯定要去面对了,于是咬咬牙就答应了。
梁树逸很体贴,出发去酒会前,带她去一家餐厅先填了填肚子,“那种场合,本就是个秀而已,吃点东西先垫垫底,别饿坏了。”
兰芷越发觉得暖心,吃了饭主动提出去做了头发,这种场合还是不能太失礼。
几番折腾之后,快到宴会场所时,她竟有些紧张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要去见家长一般。
梁树逸一直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丢了似的,反倒显得拘谨。
及地的绿色的长裙很合身,后身开了个很性感的杈,她本就瘦,这裙让她更显骨感美,更衬得她细细白嫩的脖子长长的,梁树逸扶着她的腰,一进了宴会厅,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兰芷一进去就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她倒是优雅从容,仿佛根本不受这些目光的影响。
高勤一看这情形,赶紧将孙孝志他们几个叫到一旁,“她怎么来了?坏了,要出事。”
“梁子是故意的吧,带这妞来,不就是要正名吗?以南子这脾气,不是找死呢吗?”
“拦着南子不让他来是不可能了,得想个招让梁子把这害人的妞弄走。”
几个商量个来去,决定让高勤去找兰芷谈,其他几个人找梁树逸谈。
兰芷远远地看着几个人躲在一处在商量什么,于是笑着对梁树逸说,“那帮人怕是要找我们聊天了。”
高勤走过来,装作一副激动的模样,“哟,这不是兰芷吗?这打哪冒出来的啊?哥可挺想你的。”
兰芷笑了笑,“高勤哥,你这意思是不希望见到我是吧?”
“哪能呢?”他笑。
孙孝志他们几个也凑了上来,“梁子,过来,有事商量。”
梁树逸看了一眼兰芷,兰芷倒是一脸淡定的样子,“你去吧,我有高勤哥陪着呢。”
梁树逸对她挺放心,于是跟着孙孝志他们过去了。
“怎么着?高勤哥,有什么指教啊?”
高勤呵呵一笑,“妹子,我这不是怕等下你不好处吗?”
“哦?”
“等下南子也会来。”他表情一下正经起来。
“又怎么呢?”
“兰芷,我说正经的,你觉得这样闹有意思吗?”
“我闹什么了?我跟我男朋友在一块儿,去哪儿,也要沈总和你们批准?”
“你们的关系真让人眼晕,你说跟梁子在一块儿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太他妈绝了。”
“我无须向其他人,包括你们交代,高勤哥,你要认为你们兄弟不和是我是罪魁祸首,那你就错了。”
她看了看梁树逸,问高勤,“怎么?给他脑洗完了吗?可以放他回来了吧?”
高勤面色一变,“兰芷,你不该来。”
“要是你要这样想,我还真就来对了,我还真喜欢让不喜欢的人不开心。”
兰芷转身就去拿酒杯,将他晾在一旁,高勤被她呛得不轻,心想这女人倒真是爪子越来越利索了,南子怕是好难搞得定。
兰芷拿着酒杯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时宴会厅大厅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人群一闪开,原来是沈益南拖着一个美女进来了,她料到他会来,只是没想到他身旁的人是丁媛。
可是又有什么惊奇的,丁媛和他原本就是一对。
她拿起碟子里的蛋糕轻轻的咬了一口,冷眼旁观精彩的真人秀,丁媛仍旧那么长袖善舞,顾盼之间尽是优雅从容,果然是沈益南的妻子的最佳人选。
她又抿了口酒,看着那些生意人对沈益南趋炎附势,沈益南虽是在笑,却给人疏离感,眉宇间却有些冷漠,让人想亲近却又怕亲近。
人群慢慢闪开了,兰芷已经吞下了三块蛋糕,梁树逸终于撇开了那帮人回来找她,看她胃口不错,笑了笑,“我料高勤也影响不了你,你倒是吃了不少。”
她喝了些酒,脸有些微微发烫,“我早就练就金刚心了,一般人还真就影响不了我。你要吃一点么?”
她用刀叉递了块蛋糕到他嘴边,梁树逸张嘴就咬了一口。
沈益南看到这一幕时,扶在丁媛腰上的手不觉就使了劲,丁媛皱着眉头低声一叫,“痛。”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兰芷他们,丁媛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吃了一惊,“那是兰芷?”
然后又低声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呀,那不是梁树逸吗?”
沈益南把手从她腰上放开,“我们先去跟吴总打个招呼。”
两人并肩走过去跟吴总打招呼,沈益南脸上虽在笑着,一张脸却是铁青,额角的青筋也像是在跳得厉害,丁媛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相谈正欢的兰芷和梁树逸,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现在倒是不得不佩服兰芷了,要是换作是她,跟一个当年这么害她的人这样笑,她自认是做不到。
沈益南应酬了几个客户后,那一脸难看的样子像是快崩不住了,丁媛跟他算是有过几个月的交往,算是对他有些了解,看他老是不自觉的咬嘴唇,弄得腮帮子那里老是鼓起来,就知道他是要生气的前兆。
往往这时候应该离他远一些,丁媛却偏要看戏,一直紧紧地跟着他。
沈益南回过头看,那个地方兰芷却已经不在了,他环视了一下全场,看到梁树逸正跟几个人聊得正起劲,身边并没跟着兰芷,他沉声跟丁媛说:“你去休息一下,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大步就去了外面的露台上,他是打定主意要将兰芷给搜出来的,他越来越有种要掐死她后再弄死自己的冲动,这样的冲动,使他走起路来,都开始带上一股凌冽的寒气。
沈益南还是在露上找到了正在抽烟的兰芷,她那长裙将她背部的曲线勾勒的十分优美,他一看到,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只知道挟着一股怒气,一定要找这女人讨回来。
露台上风很大,卷起她的长裙飘逸得让人窒息,这个露台上靠中间的地方有条阶梯直通下面的草坪林子,他几步上去就抓起她的胳膊将他往露台下的台阶下走,兰芷对这突然袭击吓了一大跳,她毫无反应,机械似的跟着他后面走得跌跌撞撞。
沈益南使了蛮力,直到将她带到下面的草坪上,才停了下来,她大力的喘息,这时才知道发脾气:“沈益南,你这个疯子。”
“我是疯子,疯也是被你弄疯的。”沈益南大力的喘着气,胸膊起伏得厉害。
“你又发哪门子疯?”
“我发疯?”沈益南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紧一些,“原来是陪他来酒会,所以把我拒绝得这样彻底?”他摸了摸她的背,手抓住那不多的布料,“穿得这样美,迫不及待来昭告天下了?嗯?”
“你信不信我现在能将这块布料给撕个粉碎?”他凑近一些,一张脸像是极度的愤怒。
兰芷反倒慢慢平静下来,她动了动手,挣不脱,“你能冷静些吗,沈益南?”
“冷静?我真后悔我这样冷静,我早就不该对你这样放任,不是这样,你今天还能骑到我头上来,我爱你,怎样都可以,我若不爱你,你认为你还有什么筹码一再的触我的底线?”
“兰芷,你是在逼我。”他咬着牙,甩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警告她,“你最好安份些,别逼我太狠?”
兰芷没站稳,站点坐到了地上,她甩了甩被抓得生痛的手,“是你在逼我,我来这里有什么问题?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最好收起来,对我没用。”
“什么手段?我的手段从来都是正大光明。”
“在你眼里有什么事不是正大光明,想甩女人就甩是正大光明,想要回头也是正大光明,想跟前情人手拖手也是正大光明,想让女人让道也是正大光明,你还真是强盗逻辑。”
沈益南本是气得脸色发青,这会儿倒是笑了,“你在吃醋。”
兰芷翻白眼,“你真自恋。”
他的手抚在她的赤LUO着的后背上,来回的摩娑,“你别一再挑战我,否则我不担保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做的事还少吗?”
“我嫌少,我现在做的事早就想做了。”他的手慢慢下移,顺着后背开的杈慢慢移了下去。
她反手握住他使坏的手,“我不是你的那些女人,你想勾勾手指头,我就会过去,我不会让你得逞,你越没法得逞,就会越恼,你越恼,我就越开心。”
沈益南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觉得她的表情娇羞地让他忍不住想立刻就要了她,他挰了挰她的脸蛋,“你真是越来越懂得欲情故纵了。”
他放开她,拿起一根烟点了,“可是我不想等了,我等不起了。”
“你活该,我没让你等,你自己要等,以我说,丁媛就挺适合你,美丽大方,圆滑世故,对付男人的手段也是一流的,跟你天生一对。”
他在烟雾里看了她一眼,“这样下去真的很累,你真想这样下去?”
“你还有什么手段可以都使了,可是,我告诉你,没用,我爸是你叫来的吧,”她看了他一眼,眼里尽是鄙夷,“除了让我更恨你,真的没有其他用处,真的,没什么用。”
“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睛。
“我爸他不要我了,他说如果我选择梁树逸,我就不是她女儿,我现在,不是他女儿了,所以你看,你做的这些,现在除了梁树逸我身边没别人了,你这不是把我向他怀里推吗?你说,你的目的在于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