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她再抬起眼来的时候，齐光的身形早就消失了。

她正懊恼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林纡？”

林纡蓦地回过头，那人正推着轮椅在她的身后，她忙撑着站起来，颇有些尴尬地回叫一声：“杨小姐。”

“刚刚在追什么人？”她问。

“她已经走了，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碰到你们了？”

“没有。”杨世艾低头看一眼轮椅上靠着的人。

“杨小姐在这里是……”

“自然是因为病人。”她说，“我受人之托过来。”

林纡下意识地看向轮椅上的病人，一瞬间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

杨世艾怎么会看不出来，微微蹙眉：“你，认识？”

“妈……妈？”林纡轻声叫出了这两个字。

她的母亲从小就不在她的身边，可她却看过照片，虽然那会儿的母亲年轻漂亮，和眼前这个看上去苍老的中年女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可林纡却有一种直觉。

“妈妈？”杨世艾的眉心蹙得更紧。

“杨小姐，是谁让你过来的？是谁委托你的？能不能告诉我？”林纡急匆匆地问道。

杨世艾有些讶异，却依旧摇头：“对不起，我答应保密，没有办法告诉你。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林纡还想说话，杨世艾已经叫了不远处的护士，护士过来将病人推走，林纡想追过去，却被杨世艾拦住：“林小姐，我有事要找你谈谈。”

“你认识那个病人的家属？”

“是，我认识，所以你肯定认错了人，她绝对不会是你母亲。”杨世艾说。

她这样一说，林纡便也不确定了，虽说脑海中依稀还有着母亲样貌的记忆，可毕竟不过是照片上的隐约模糊的记忆，或许真的是比较相像的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纡将那份怀疑压下，却不愿意和杨世艾多聊：“对不起，我还有事，恐怕得先走。”

“如果是Victor的事情，你也不愿意听？”

林纡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她知道，杨世艾或许比她更了解盛维庭，因为在她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叫盛维庭的时候，杨世艾一直在他的身边。

她想知道盛维庭的一切，即使那些事情是从她并不喜欢的杨世艾口中得知的。

林纡跟着杨世艾，来到一旁坐下，见她许久都没说话，林纡忍不住先开口：“你想和我说什么？”

“Victor在M国？”

“是，你不是也应该知道吗？”

“他是不是对你说是去参加医学协会的年会。”

林纡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就没有说话。

“当然，我没有说他欺骗你，他的确是因为会议而去，但更重要的，他是去看一个人。”

林纡皱眉，看向她。

“那个人，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任何人都要重。”杨世艾笑了笑，看到林纡的神色，说，“怎么？你不相信？”

林纡没想到杨世艾要对她说的竟是这些话，猛地起身：“如果你只想说这些的话，我该走了。”

“不，林纡，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杨世艾也起身，她比林纡高出半个头，气势上的优势便很明显，“我最想说的是，你配不上他。”

林纡心中一颤，梗着脖子抬头：“我承认我并不够优秀，但他需要的不是优秀的女人，而是一个妻子，我相信我能做好他的妻子，我也相信，我可以通过我自己的努力，逐渐去配得上他。”

“你知道他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Buiness，可是你却让他为了你而去做他最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我说你配不上他。”杨世艾的神色凛冽。

林纡其实也明白盛维庭并不喜欢那些尔虞我诈，可他却因为自己去涉及了，除了感动更多的是心疼，可她也明白，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所以她愈发心疼起他来。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只是一个局外人，根本不会明白我们之间的那些事。”林纡说，“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可他却和我说你很恨他，我并不想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纠葛，就像我并不希望我和他的事情你来插手一样，对不起，我是真的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纡不顾她的表情，直接转身大步走开。

才走了两步，她便听见杨世艾在她身后说话：“他说错了，其实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

林纡略一停顿，却没有听她继续说下去。

似是并不在意，可她心里却起伏波动，她知道不能完全相信杨世艾的话，可有些话偏偏已经入了耳，入了心，想忘都忘不掉。

比如盛维庭去M国真的是为了看一个人吗？

那个人又究竟是谁？

她不认为盛维庭会骗她，可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在路边打车，心神恍惚，有车停下来她也忘记坐上去，缓过神来是因为她再次见到了齐光，她就坐在马路对面公交站台的长椅上。

她连忙冲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在这里？我刚刚叫你，你没有听见吗？”

齐光的脸惶然抬起，看到是她，嗯了一声：“你来了啊。”

林纡这才确定她方才的确是没看到自己：“嗯，你来疗养院干什么？有亲人在这里吗？”

“嗯，我母亲在这里，我来看看她。”齐光惨然一笑。

“你和我回去吗？我丈夫这些天都不在，先去我那边住吧。”

“不打扰你了，我怕你孩子害怕。”齐光说，“我总有地方可以去。”

“齐光，你不要逞强……”

“我不是逞强，我只是……”她顿了顿，“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纡忙叫住她，“我们再聊一会儿。”

“不用了，我该走了……”

林纡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阵车喇叭响起来，她将视线转向前面，是杨世艾的车停在那边：“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我有朋友。”

“朋友？”杨世艾不解。

林纡看向身边，这才发现齐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掉了，颇为懊恼：“我还要去找我朋友，再见。”说着她便匆匆离开。

杨世艾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轻声失笑，其实像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林纡最终没有追到齐光，却接到了盛维庭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她却忍不住想到杨世艾对她说的话，心中酸酸涩涩：“盛维庭，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了？”

“是，我想你，太想你了。”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回去。”

林纡咬咬唇，说：“我遇见了杨世艾，她说，你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盛维庭在那头停顿了几秒，终于说话：“是，我是来见一个人。”

林纡问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可她大概是更喜欢他可以否认的吧，所以当他这样没有任何遮掩地说出来的时候，她竟然怔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是他的祭日。”盛维庭说，难得声音有些干涩。

林纡脑中像是有一个响雷炸开，连忙说：“我不是想追问什么，我只是，只是因为她这样和我说，所以我才……”

“我知道。”他说，“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情或许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等我回去会和你说，把一切都和你说清楚。”

林纡嗯了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提起这件事情的。”

“如果你不问，那才不是你。”盛维庭说，“有什么话就说，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定好的规矩？”

林纡觉得心口轻松多了，笑了下：“好，我知道。对了盛维庭，如果我说，我想让一个朋友来家里住……”

“朋友？什么朋友？”

“你没有见过，是当初在医院里认识的，她没有地方去，所以我才想……”林纡连连保证，“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进到家里来，可我会打扫干净的。”

听着林纡战战兢兢的问话，盛维庭却只说：“如果你喜欢的话。”

“哎？”林纡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就像你说的，不要留下她的任何痕迹。”

林纡知道这是他答应了，忙笑着说：“我知道，嗯，我想你。”

她虽然这样说了，可还不知道齐光愿不愿意让她收留呢，她甚至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就在疗养院见过之后，她又有几天都没有见到她。

因为在疗养院见到类似母亲的女人，所以林纡忍不住申请去见了林凯。

林凯比起之前来说，精神上好了许多，林纡看着他健康的神色，满意地点点头：“爸爸，你最近还好吗？”

“不就是这样？”他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你呢？他对你好不好？”

“好，他对我很好，很好，你不用担心。”林纡笑，而后笑容微敛，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我妈妈，是去世了吗？”

林凯的脸色一凛，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是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我好像……”林纡说着，顿了顿，“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妈妈的墓地在哪里，我从来都没去拜祭过妈妈。”

林凯的脸色更差，唇边是惨然的笑：“你妈妈的骨灰洒在大海里，所以没有墓地。”

林纡紧紧地盯着林凯的脸，却看不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说道：“爸爸，我前几天见到了一个和妈妈很像的人。”

“你怎么还会记得你妈妈的模样？”林凯显然不信。

“我看过照片的，我就是记得！”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总是有的，小树，你认错了。”

林纡有些低落：“我知道，其实也不是很像，可我就是有那种感觉，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妈妈。”

“你……”林凯犹豫着说，“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疗养院，好像是个植物人。”

“植物人……”林凯喃喃地默念了一下，眼睛垂着，看不出他的神色。

“爸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