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被送回白府了,接她的人是棕玉管家,她白日从后门出来的,晚上又从后门回来了。棕玉看到她被打得红肿起来的脸,皱了皱眉,塞了一把碎银子给官差们,客套了几声便把官差送走,将小冉带回她的闺阁里了。
小冉一路上都低着头看地,她不知道自己有何面目回白府,回白府之后,棕玉和白御史又将会如何处置她?一个故意在成亲的大好日子里逃婚,让他们难堪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给她好脸色?
看到那些官差提到白府的时候,她就知道白小钰代嫁失败了,但那也正合了她的心意:白小钰嫁过去了,迟早会发现不是白府嫡长女,那她在婆家的日子绝不好过,她不好过,三姨娘在白府也不好过;若白小钰没嫁过去,那一定折损了白府的面子,据说那还是皇上赐的婚,婚礼上没有新娘子,准是违抗圣旨的大罪,白御史没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还被捉了回来,她想过,无论代嫁是成功还是失败,白府都会乱上一阵,不会有闲心去捉她回来的,没想打才过半天,她就被送回来了。
送进闺房里后,棕玉微笑着问:“小姐,在外可用过饭了?可要唤下人送饭来?”
小冉即使没吃过晚饭,现在也没胃口,谁犯大错后被捉也不会有胃口的。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便随意寻了个凳子坐下,垂着头,等着棕玉的审判。
她是故意在大婚当日逃跑的,就是故意让白府难堪——她不相信棕玉会看不出这一点。
看出这一点的棕玉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好过?
果然,棕玉在她默不吭声地坐下后,便轻轻地合上了门,看来是要训斥她了。小冉可怜巴巴地把头垂得更低了。
棕玉走过来,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逃婚,但一直不见你有所动作,就猜想你可能是打算在今日出逃,好使我们白府落个大面子,所以前几日就通知了衙门,说我们府上出了家贼,偷了两千两银票出逃的,衙门四处发了通告,你只要一用银票就会被发现,你逃不到哪里去的。”
小冉咬住了唇。
原来,在她独乐乐地布着出逃的局的时候,棕玉已经轻描淡写地布下了捕捉她的局。这个局可比她布得好多了:前几日通知衙门的,她今日才逃的,这样就没有人能将逃奴和白家逃婚的“小姐”联系在一块了,这样便保全了白府的面子,她想落白府大面子的计划完全落空;她收取的两千两银票上有白府的印章,只可惜她是个小市民,没见过大银票,所以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就入了套,那两张银票等于两张纸,好看不能用。
只不过,为什么棕玉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这婚事非她不可?
沉默一阵后,棕玉终于开口谴责她:“你为什么要逃?我们白府亏欠你了吗?现在只要你好好地嫁人,你就是白府的姑娘,安立王府的世子妃,只要你安分点儿,你这一生就无忧了,为什么你还要逃?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
小冉松开了咬着的唇,声音哑了,长时间憋着的委屈全都倾吐出来:“你们真的是对我好吗?我才多大就要我嫁人,那安立王府前景好么?皇上看安立亲王老早就不顺眼了,我嫁过去要是皇上一个不乐意,那还不是陪葬的命?你把我嫁过去,不就是图个自己性命安全,让我自己去送死吗?”
“你……”
“我知道我是你们捡回来的,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有什么资格和你们讨价还价?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认命的人,你们救我,我会回报你们,可我才不要任你们摆布!”所以,在她被救醒的时候,首先想的不是吃的,而是是不是被利用。她可以饿死,可是不想不知道怎么死的去死。
小冉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别扭。
棕玉被小冉的话噎了气:“你这小白眼狼!救你白救了!”
小冉犟着脖子瞪着他,豪气万丈地喊道:“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棕玉这回是被气到翻白眼了!他气恼地指着小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见小冉还是犟着,忽然就泄了气,他声情并茂地道:“你逃,你觉得你没有对不起我们,这一切都是我们白府欠你的!可是,你可有想过白太老爷?他可是你爷爷,对你有多好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觉得你私自逃婚,给白府带来的灭门之过真的就对得起他吗?”
小冉怔住了,这一次,是她理亏了。
她知道白太老爷是认错了孙女才会对她好的,但那好是真的好,暖了她的心,她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么放在手心上疼着了,她不为此感动是不可能的。她咬咬唇,不吭声了。
棕玉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心里委屈,你的确没有对不起我们白府,是我们白府亏欠了你,亏欠了你整整十二年,你就算犯了什么大错,我们白府也是没资格指责你半点的。”
小冉发愣了好久才发觉棕玉这话有问题,她再次抬头:“亏欠我十二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十二年里和白府有什么关系。
棕玉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坐下,说话声音轻了、柔了,却变得深长起来:“白小冉——是夫人十二年前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她生的是一对女儿,而非一个,但她只能留下一个孩子,取一个名字,这‘白小冉’三个字,不仅是你嫡亲姐姐的名,也是给你的名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