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微微一笑：“母妃，你不想再被宫里人控制，因为你发现了，你对父王的恨已经随着父王一同进入了棺材，都成了空。慎行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从身体里掉出来的肉，你心疼他了。所以，你要把王府的做主权拿回来，因为你根本就不信任，不信任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撑得起这偌大的王府，所以你才要亲力亲为。”

安立王妃皱起了眉头，面色沉重。

小冉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回，于是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我是你第一个要除去的障碍，所以你巴不得我不在。而侍琴，则是你与宫里人对抗的最主要的棋子，你万万不能让她近到自己的身边，让自己的情报泄露，所以这就是你第一次见到她就疾言厉色，不假以颜色的原因。你讨厌她，不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打扮比你漂亮，穿得也比你漂亮的缘故，更多的是你必须要与她保持距离，因为短期间之内，不能下手除去她。”

安立王妃哼地一声冷笑了，小冉的笑容顿了一顿，在她这一笑之后，她忐忑不安，难不成自己猜错了？但她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猜错了，安立王妃早就开口嘲讽了，何必仅是轻轻一哼？她必是被猜中了，但又不想就这么被自己猜完，所以才这么一哼，给她施加心理压力，让她说不下去！

她才不会让她如愿呢。

所以，小冉继续说道：“母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安立王妃冷笑道：“你不是说你会猜吗？既然会猜，又何必问我呢？”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回答，所以我要给你一个问题，让自己去猜。”小冉一笑，“我想问你，这十年来，你对父王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安立王妃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小冉想，这一定是有的，如果没有，又怎么会这么在乎？在旁人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她会变脸色？于是，说出来的话便有了底：“我想母妃你自己也不知道对父王是爱是恨。如果是爱，为什么你会恨他？恨不得他去死？没有一种爱是会如此决绝的。如果是恨，那为什么在父王的棺木进入皇陵的时候，你会觉得心里掏空了一样？人生好像失去了目标？”

安立王妃冷冷地看着她，但眼中却多了一份疑惑：“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对他是爱，还是恨？”

小冉忽然觉得她可怜起来，她会这么问，不是对自己嘲讽，也更不是较劲，而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并且，渴望着别人告诉她答案。

因为，旁观者清。

“我想，你不爱父王，但也不恨他了。”小冉说。

安立王妃疑惑了，她的表情比在皇陵目送安立亲王的棺木进入皇陵的时候还要空洞和迷惑。

小冉说：“因为十年来，你对他只有恨，从来没有过爱。”

安立王妃更加疑惑了，那茫然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渴望地乞求着小冉能在她陷入绝境的时候，拉她一把。

“十年前，你爱的是别人，却被父王任性之下，娶了回去，虽然拥有无限荣耀，但你却无比地憎恨他。”

“是，我恨他，已经恨了十年了。”安立王妃眼神闪烁，勾起了回忆的悲伤：“如果我不爱他，难道我还爱着柳生吗？可是十年过去了，在他死后，我再回想起这十年前与这十年，我发现我已经想不起柳生长什么模样了……我若不再爱柳生，那我爱的是谁？”

“每个人都会记得初恋的美好，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柳生的，但你却不记得柳生长什么样子了，那是因为初恋并不等于爱恋。”小冉微笑，回想起了现世，那里的人们观念开放，初恋几乎都等于早恋，而早恋永远都是没有结果的，而且也不会是步入婚姻礼堂的最后一个爱人。但是和这个世界相比，古人们太会从一而终，所以初恋多数是会成家的。

“我不明白。”安立王妃说。

“你不需要明白，”小冉说，“因为你只记得你曾经爱过柳生，但是你却不再爱他了，你只要知道这一点，便对了。”

“那我爱的，到底是谁？”

“你谁都不爱了。你是一个需要借助爱恨力量才能活下来的女子，十年来，你借助你对父王的恨，才坚持下来了。十年后，你发现，这个王府倒了，父王没有了，那些你需要斗的、争宠的女人也都没有了，所以你不知道你这十年来到底得到过什么，所以，你才会迷茫。”

“是这样吗？”

“是，是的。你因为迷茫，所以才选择了慎行，他是你的儿子，你想看着他好好地长大成人。”

“我现在真的……不再爱他，也不再恨他了吗？”安立王妃疑惑的眼神很碎：“可是为什么，我这里觉得空空的，很难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冉说。“不管是爱是恨，你都和他一起住了那么久，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感情了。”

“是这样吗？”安立王妃喃喃自语：“我的十年给了他了，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女人最美好的十年就这么失去了。从我走进这个王府后，加诸在我身上的，不是荣耀，而是牢笼。我不能再爱任何男人，因为我的爱，不是只给我一人带来毁灭，还有我的家族。我想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遇上一个好男人，可以包容我所有任性的好男人，然后我嫁给他，好好地过这一生。可是我不行啊，就算我的丈夫死了，我也不可能像民间女子一样，带着儿子改嫁到别人家。”

她的泪水落了下来，道尽了这十年来的辛酸与挣扎。

小冉默默地掏出手绢，递给她，让她擦擦落下的泪水。

安立王妃说：“我不知道我以后还能做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地把儿子带大。尽管这样，我还是想要一个男人来疼，来爱。白小冉你知道吗？要是我以后真的遇上这么一个男人，我会毫不犹豫地丢下慎行，丢下整个王府，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我知道，”小冉轻柔地说，“我知道的，你就是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慎行会理解你的，也不会怪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母亲，天下间无不是的父母。”

安立王妃疑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嘲笑我的想法……”

“我不会。”小冉说，“这个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男人死了，女人为什么要为他守寡一辈子？男人可以花天酒地，那叫做风流，而女人这样做却是下贱——那不公平！男人可以有无数的女人，而女人却只能有一个男人，那更不公平。”

“你……”安立王妃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小冉会说出这么放肆的话来。

小冉对她微微一笑，没有告诉她，这些是她们那个世界里所有女人的公愤。她说：“如果你真的遇上了那么一个男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和慎行？我们不会怪你的，反而会帮你。母妃，我相信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伤害慎行的，所以到时候，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她的话语铿锵有力，坚定而掷地有声，那“请”已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安立王妃奇怪了。

“母妃，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小冉说，“我和你都一样，希望慎行能好好长大，做个有用之人，这就是我会自愿把王府的主权交还给你的主要原因。”

谈到正题了，安立王妃消去了疑惑，露出了正色。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昨天去了什么地方。”小冉说，“我昨天被人绑架了，卖到**去了，如果不是朋友相助，我根本回不来。那些人明明知道我是谁，但是却依旧那么放肆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们不合？”

“没错，就是因为我们不合，所以他们才敢放肆地动我。如果我们和好了，我若失踪，你会去大力派人去寻，他们就不敢动我了。这就是我改变主意，想和你结盟的原因。”

“结盟？”安立王妃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对，”小冉坚定地说，“母妃，我和你都知道，在这个世道里，一家子里没有男人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父王已经不在了，家里已经没有顶梁柱了，只有我们了，如果我们还闹情绪，那不管一个人的能耐有多强，这个家都是破碎的，容易被人攻破的。母妃，只要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能保得住这个家，你就不会赶我走了，对不对？”

“是……”安立王妃点点头，听了小冉的话之后，她仿佛想通了许多。

小冉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和好吧。以后，我会每天早上都带慎行过来给母妃请安，每一餐都会同母妃一同用膳，闲暇的时候，我会过来陪母妃谈谈心，必要的时候……”她露出了一个暧昧的微笑：“我会帮母妃审审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