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好像一直都对自己好呢。
就算是第一次见面是个糟糕的见面——她砸破了他的头,可往后他却以德报怨,为她做的已经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所该做的人了。
“王妃似乎不太好,是否要给王妃请个大夫?”琴夫人温柔地问,小冉点点头,道:“先给这姑娘请大夫吧,我母妃不碍事的,只是有些饿过头了,过会儿吃了饭就好。”
琴夫人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似乎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小冉会让大夫先看一个丫鬟而不先看看王妃,那不仅于孝道不合,还于尊卑不合。正在她想要问出疑惑的时候,她儿子忽然道:“冉姐姐,你的手好烫呢。”
“是吗?”小冉惊讶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没觉得有什么烫。但摸摸苏子墨的手,这异常的对比便出来了:“子墨你好凉……不,可能我真的烫了……”这烫……好像不对劲……小冉两眼一翻,恍然大悟:“哦,我也发烧了……”说完眼前一黑,就跌了下去,倒地的时候又疼得醒了一下又昏过去:奶奶的……清流重了……
***
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小冉觉得躺得舒服,被窝暖暖的软软的,让她几乎不想起来。但没过多久,一股热潮从脚底升了起来,热得让她受不了,但被窝实在暖和又软绵绵的,让她一点都不想从这美梦中醒来。然,身体越来越热,一身汗水湿黏黏的,实在难受。
小冉翻转了好几圈,燥热一点都没有退下,实在受不了了,她一把掀开被子弓起了身——醒了。
“世子妃醒了!快,告诉夫人去。”
刚睡醒的视线还是模糊的,小冉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一个丫鬟已经跑出门去了,似乎是去告诉夫人……什么夫人?哦,是了,现在她在琴夫人家里呢。
丫鬟端来了一碗肉末粥,闻到那香甜的肉味,小冉咽了咽口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吞吃入腹,可惜琴夫人府里的丫鬟素质很高,从来都不会怠慢客人,这肉末粥是一点一点地喂给小冉的,这可真是让小冉欲哭无泪。
小冉喝完一碗粥后,肚子饱了,拍拍肚子,忽然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琴夫人进来了,丫鬟们道了声福,便端着碗出去了,给主子和客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此时,门外已黑,屋内烛火摇曳出妖娆的身影,缱绻的感觉浓浓的,不用问,便知道是深夜了。明明是刚醒来,却疲惫得好似战斗过一整日一般,眼皮沉重得想合上,昏昏欲睡。
琴夫人坐到她床边,轻声问:“好些了么?”
小冉点头:“捂了一身汗,热退了,就是身体有些倦。清……”忽然想起清流对琴夫人而言是个生面孔,自己还没来得及介绍就昏倒了,便改口道:“青姑娘,就是和我一块儿来的,穿了我们王府丫鬟衣服的姑娘现在如何了?”
小冉这不提还好,一提琴夫人脸色就扭曲起来了,她扫了一眼房间,见丫鬟们都退出去让她们独处了,当仍不敢太张扬,便压低了声音道:“那姑娘……不是姑娘吧。”
小冉吓了一跳:“怎、怎么会呢?”清流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怎么会被琴夫人知道呢?难道是琴夫人心细如发,所以发现了端倪?
看到小冉这惊慌担忧的表情,琴夫人便知道小冉其实是知道那人身份的,俊秀的柳眉拧了起来:“小冉,我与你父王相交多年,在你面前托大做个长辈可以吧?”
“嗯……”小冉低下了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环绕着她:一想温和的琴夫人一旦厉害起来,声音便会变得极有威严,透出当家主母的威势,让人无法拒绝。
“既然我是你长辈,那我希望你把那人赶走,他毕竟是个男的,先不论一个男人为何要做女装,就一个男人留在你身边,要是被别人发现他是个男的,你的清誉该如何办?小冉,现在安立王府只有你身份是最高贵的了,除了你,再无人能撑起安立王府,现在王爷不在了,以后王府就只能靠你了,你不能出任何闪失啊!”
琴夫人语重心长,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小冉心口都疼了。可是她不会就此放下的,就算毁了安立王府,她也不会放下清流了:“他是我哥哥!”
“白御史可没有那么大的儿子!”
“真的白大小姐已经死了,我不是白小冉!”小冉低声叫道,那关押在心底里的话语破笼而出,吓傻了琴夫人。她瞅了一眼琴夫人,心里有点释然又有点惆怅:“白小冉是我姐姐,十二年前,白夫人生了姐姐和我,为了保一家人的性命,把我送走了。我从小居无定所,是一个以乞食为生的乞丐。从小到大,就一个哥哥与我相依为命,若不是姐姐在白府里暴病身亡,父亲是不会认我的。”
熟话说半真半假的话最让人无法怀疑,而这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小冉不怕会被琴夫人戳破,若是戳破了,她还会有另外一套说法说下去,毕竟撒谎不红脸是她最大的本事了。她怯怯地瞅着惊愕的琴夫人,哀求着:“夫人,小冉从小就孤苦伶仃,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会疼我了。小冉记得七岁那年,小冉生了病,肚子又饿,哥哥为了给小冉找点吃的,偷了酒楼的包子,结果被掌柜的命人打残了腿……夫人,哥哥对小冉恩重如山,你可以把小冉当冒牌货丢出去,但可不可以治治哥哥?哥哥这病可不能不治啊!”
琴夫人嘴角抽了抽,盯着小冉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王爷说你说谎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可怜,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小冉无语了。
琴夫人叹了一口气,拍拍小冉的手,轻声道:“小冉,我跟在太后身边太多年了,见惯了说谎的人,即使王爷没和我提起过这事,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能听得出来的。我知道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世开这么大的玩笑的,所以我相信你不是你姐姐,但你说的那人是照顾你多年的哥哥,我却是一点都不相信的。你一身的病根子,大夫说你是自小吃不好睡不好、受伤没来得及治才落下的;而你的那哥哥身子骨强健,是个内功深厚之人,有这样的人照顾你,你怎么会落下一身病根子呢?”
“……”没办法了,只好使杀手锏:“他是韦酿……”小冉扁着嘴,可怜巴巴地说:“他是为了给我找回免死金牌,才跳入王府池子里找了一夜,才照亮生病的。夫人,小冉说话虽然半真半假,可说得大多数是实话啊!他三番两次地救我性命,小冉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能把恩人弃之不顾。”她苦笑一声:“不怕你笑话,刚听你说起要把韦酿赶走的时候,我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干脆不要管王府,也不管王爷死前的托孤,只保韦酿这一遭就好了。”
清流……
清流那个人怪怪的,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可是却对自己那么的好,好就算了,偏那么温柔……
小冉心里面忽然慌了起来,是了,清流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呢?难道她身上会有什么可以供他利用的吗?
转念一想,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怀疑谁不好,偏怀疑清流?!
“怎么了?”琴夫人看到小冉脸色漂移不定,不由得关切地问。小冉摇摇头,一脸正色道:“夫人,我知道你关心安立王府,刚才你也说过现在能撑住王府的只有我了。如果你还想让待在王府里,照料慎行到他成年,便救救韦酿,小冉感激不尽。”
“……”
这是赤裸裸的谈判,根本不容琴夫人有商榷的余地。
小冉静静地看着这美丽的女子,她是不知她对王爷是什么样子的感情的,两人眼波流转之间流露出来的情意可不是说假的,这一次她宁愿顶撞皇上,也要救下王府一家子,两人之间的感情可不会像他们面上说的那么浅了。
许久,在烛火被凉凉的夜风挑拨一下的时候,琴夫人忽然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冉的头,道:“你这孩子呀,真要把全天下的人都当作坏心的人不成?我既然托大做了你的长辈,又怎么会为难你呢?你若要救韦公子,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要和我交换条件呢?”她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救他,只是你以后不能再和他如此亲密了,像今日,你让他趴你身上,这样的行为可不能再做了。”
“……”心里有点暖。
是不是自己真的把太多人都当作心底险恶之人了?小冉眼神一黯,心道不是自己把所有人都当作心底险恶之人,而是这些人太聪明,自己太笨了,若不谨慎些,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这,不能怪她。
琴夫人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真的退热了。小冉你先歇着吧,王妃、韦公子都得了治,不会有事的。”
“谢谢夫人。”
琴夫人叹了口气,掩门而去,小冉望着已经合上的门许久许久,才轻轻扶上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觉得这里还是那么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