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狼走进屋子里头去的时候,脸色阴沉得跟快要打雷下雨似的。兰花儿很是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可因为周围都有人在,臧狼又没把情绪表现得十分明显,兰花儿这边忙着,也不太好直接就跑过去跟他讲话的,也只能暂时先无视他了。
赵木棉进来的时间比臧狼要早一些,一进门就瞧见了兰花儿,自然地就微微垂下了头去,连表情都收敛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来在外头时候的那种兴高采烈来。
兰花儿当时也瞥了赵木棉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来,自然也不知道臧狼的不高兴是和赵木棉有关系的。
之前赵木棉常常到赵家来做客蹭吃蹭喝的,赵家的人渐渐地都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烧饭,甚至都会特地把他们两姐弟的份儿给烧好了,他们不过来,那就留着下回吃。
按照改花讲的,毕竟是冬天,人过着也不好,怎么着也不能叫人饿死了。他不太乐意过去贴冷屁股,可人上门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兰花儿私下跟改花讲,说赵木棉他们那儿,应当是不缺吃的。
当初改花和赵木棉到镇上去的时候,虽然改花没怎么在意,可赵木棉好像是有买了东西的。她当初背着个篓子过去,回来的时候——尽管兰花儿没有瞧见,也是听改花讲的——那篓子上头盖了层布,像是装得满满当当的样子。
当初赵木棉从镇上回来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到过赵家来,也没有要过赵家一点儿吃的,可见实际上家里边的东西是够吃的。
等赵木棉跟着臧狼他们一道到后山上边去找食物的时候,她也常常得到了比旁人要多的东西。她自己肯定是有找到一些吃食的,村里边的小年青又会再给她分一些,她带家去的东西比臧狼带回来的都还要多一些。他们家里边只有两口子,就是再怎么吃,估摸着也吃不完那么多东西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家里边现在到底是存了多少口粮。
只是,肉肯定似乎没有的。就连鱼肉,赵木棉家里边也不可能有。她以前还在本家的时候,大概不怎么干活儿。就是现在环境不好,她也还是习惯跟在那些小年轻后边,让别人多给她分一点东西。她就是干活,做得也并不十分好。要说捕鱼,她根本没有尝试过,估摸着也是不敢尝试的。
这次赵木棉到赵家来要吃的,也是从臧狼自后山上拖回了一头狼以后才开始的。
“他们家里头也不是没吃的,就这么过来要肉吃,也不明说。让人看着就不舒坦。”兰花儿有些不高兴,可这话也只能跟着改花讲讲罢了,便嘟着嘴巴在改花面前生气,“就是过来的时候随意拿颗野菜,那也让人觉着舒服一些。我们这边要不要,是我们自个的事儿。可她的态度也不能是这样的吧。叫人瞧着就……不就是过来吃白吃的么,瞧着就生气。”
“也不缺她这口肉。”改花只能这样安慰着。他自己心里边也不大高兴,可他这种不高兴要是说出来了,估摸着兰花儿也要跟着更难受了,所以只好在一边小声地安慰兰花儿,“不是多大的事儿。我知道你不高兴,等开春了,让他们自个到外头找吃的好了。大伙儿都到外头去,估摸着他们也没那个脸再过来。到时候我跟狗蛋要是不在家了,两个先生也搬出去了,你大可就不开门了。哪里还顾得上她那么多。”
两兄妹这样讲着的时候,还完全不知道赵木棉已经动了想让臧狼跟她一块过日子的心思。
在赵木棉心里边,从来不把兰花儿当一回事的。
以前她在本家的时候,偶尔能听到这个小堂妹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好话。后来一见,就是外头的人都说这小堂妹找到了个好的人家,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对方好的。
不过是个连眉眼都没张开的小丫头,身骨子也弱,一点儿不像她那样是个结实健康又好看的。从赵木棉的眼光来看,兰花儿就是哪里都不好。脸不好看,也不够高,不够壮。烧饭倒是不错的,不过那有什么用,姑娘家的,最重要的还不是要好看?连手都因为做事磨得粗粗的,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的。
——赵木棉这观点倒是和臧狼的十分一样。所以苍狼从来不怎么让兰花儿做事的。在他看来,小娘子就该是宠着养着的,要是赵木棉知道兰花儿是这样被宠着过日子的,大抵又要更羡慕嫉妒恨了。
臧狼说了要给兰花儿下定的时候,赵木棉是十分不以为然的。
在她看来,臧狼是好,却是个没有家产也没有钱银的。这样的人,换了是以往,她根本就不会瞧上一眼的。何况,臧狼长得也不好,脸上还有伤疤。这样的人,她觉得赵家肯定是要看不上的。
换了是她以前还住在本家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臧狼就有多好。现在,她觉得自己落了难,成了个蒙尘的珍珠,这才用正眼瞧了瞧臧狼。
村里边的那些小年轻她也看过,可都是些不大好的——至少,比不上臧狼。
那些小年轻的确对她也还不错,东西都愿意多给她一小份的。可回头想想,跟着那些人连肉都吃不上,她的心思也就跟着淡了。臧狼虽说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好,往后可能又没法子住上大房子,可眼下看来,这人已经是最不错了的。
就是臧狼想着要给兰花儿那边说定,赵木棉也觉得那是绝对不会成功的。臧狼会觉着兰花儿好,那不过是因为她以前不在臧狼身边。她对自己可是充满了信心。
赵木棉这心思要是被兰花儿知道了,大概又要哭笑不得一回。
这也不知道赵家是怎么了,接连着遇到的都是这么些自说自话的家伙。以前的柳生总觉着自己只要对兰花儿好,兰花儿就会高兴。现在柳生总算是说通了,也不再抱着那个心思了,回头又出来了个赵木棉。
兰花儿要是知道,她就该好声好气地劝赵木棉放弃了。
臧狼那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两人这正两情相悦着呢,就差成婚了。而且,臧狼也真不像旁人想的那样一穷二白的。臧狼现在手头上的钱财,可够来来回回把赵家买上个十回八回的。
人心这个事儿,虽说是无价的,可也是有条件的。
你愿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了,别人也才会跟着把心给你。
当初要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木棉就已经对臧狼动心了的话,现在说不准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了。当初那个赵木棉,还真就有点魅力的。就是到了现在,她往那里一站,村里边还是有不少小年轻会上赶着给她送东西的。
可她当初表现得那样的不屑,又做了好些事情,她的形象在臧狼心里边早就毁得一塌糊涂了。
总觉着别人感觉不出来自己的恶意,其实人家一点一点地都记住了。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赵木棉在跟着吃饭的时候,心里边还有些洋洋得意的,大概觉着自己现在示好,应当是能起到些作用的。她还破天荒地在吃完饭以后帮忙收拾了一下,把兰花儿和小蝶给吓了一跳的。
她要是真心想帮忙,那也就罢了。可看着她在那做事的时候,一个是做不好,而且还挂着一副好像受了委屈一样的小表情,看着人都觉得不舒服。
兰花儿便想要说她。
你这要是不愿意做,那在旁边坐着就是了,也没有人非要逼着你干活的。你既然诚心过来要帮忙,何苦还摆了这么张脸给人看。她要是不过来帮忙,臧狼都要抢着把碗拿过去洗了,也就是看着赵木棉在那儿,臧狼才不愿意靠近的。
不过,兰花儿只是稍微转了转脑子,又看了看坐在大厅里头的人,马上就知道赵木棉的意思了。连带着方才臧狼黑着个脸的事情,也跟着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她原本还想着根赵木棉讲,说不高兴就别做了。现在这么一看,她突然又笑了笑,转头跟赵木棉讲:
“堂姐,你这要帮忙么。这感情好,你在这忙着吧,把碗都给洗了,桌子也擦一遍,还有锅也是,有些油,记得多刷一刷。我整好回头把后边的水给煮开了出来给大家分了喝。”
这么大冬天的,兰花儿习惯了是给大家煮一些温润的药茶当茶水喝的,所以她这么一说,马上就拉着小蝶到后头忙去了。
赵木棉大概原本是想着要做做样子给臧狼看的,现在突然被兰花儿丢下了,不由得愣在了那儿。她倒有心想不干,可臧狼还在旁边瞧着呢。她要是突然甩手,或者是故意打破几个东西的,岂不是直接在臧狼面前扣分了么。
这么一来,赵木棉原本装出来的可怜脸色倒真就变得可怜起来了。
可那大厅里头的,哪里有人搭理她。臧狼和改花都是不愿意和她讲话的,杨郎中和长梧也都觉着女人家的干点儿洗刷的活没什么,何况赵木棉还是个上门来蹭吃喝的。雷雷倒是个和她亲近的,可早就被狗蛋拖到一边讲话去了。
赵木棉苦着张脸,也只能磨磨蹭蹭地把东西都洗刷了一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