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一心想着要把那个不愿意开口的小娃子雷雷给逗得开口了,居然下定决心,从此以后每天都要趁着送饭的机会往后边那个草棚子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兰花儿被他这种异想天开的心思给吓得目瞪口呆的,不过后来想想,横竖现在在村里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狗蛋虽说每日都跟着杨郎中在外头帮着灾民忙活的,可那到底是在做事,对狗蛋而言,他到底还只是个半大小子罢了。
村里边原本熟悉的那些玩伴都被限制在家里边不许出来,狗蛋有多寂寞,兰花儿完全可以想象。即便狗蛋不说,兰花儿也都能猜得出来。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随了他的意思,让他到后边去看看好了。不说最后能怎么样,反正有臧狼跟在身边,实在也不太可能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坏情况来。
得到了兰花儿的默许以后,狗蛋往后头草棚子跑得就更勤快了起来。他原本不是个好动的,也并没有多少非要人陪着玩不可的心思。大概真是这些天在村里边憋得慌了,这会儿一旦发现了个好玩的家伙,便每天跑过去都着玩,连杨郎中那边的活儿都跟着干得少了。
杨郎中还开玩笑地跟狗蛋讲,“你这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每天跑得都不见影子的了。”
他这话自然是调侃,狗蛋挠头傻笑了一下,也没有搭这个腔。兰花儿才猛然醒悟过来,她家阿弟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再长两年,直接娶媳妇是完全没问题的。
不过眼下,狗蛋自然是没有那个心思的。他见天地往后边草棚子跑,回头晚上的时候就拉着兰花儿在一边讲悄悄话。说的无非也是些今儿说上话了,或是今儿又没有反应,那小子多么的不识好歹之类的话题。
兰花儿在一边听着,间或插上两句话,两姐弟之间也算是交流得十分的融洽。
从狗蛋的叙述里边,兰花儿总算是渐渐地对雷雷这个小娃子慢慢地有了一点儿了解。可能是因为雷雷一路上遇到过太多事情的缘故,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一个人呆着,可又说不出挽留或是撒娇的话来,只会眼巴巴地看着。
毕竟从赵木棉带着他四处奔走开始,他身边就只剩下赵木棉这么个亲人了。后来在坳子村住下来了以后,赵木棉要到后山上边去找吃的,不大方便带着他在身边,他应当也知道这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能默默地留在家里边。
再后来呢,赵木棉跟着改花一起到镇上去,其实就跟抛弃了他一样。毕竟,赵木棉其实完全可以留在坳子村的。至少从兰花儿的角度来看,她完全不觉得赵木棉有什么非到镇上去不可的理由。
赵木棉说是要到镇上去找活路的,可就是留在坳子村里边,实际上也不到完全活不下去的地步。至少还有赵家的人在给他们一些帮补的呢。她却非要到镇上去。
兰花儿猜不透赵木棉的想法,只是现在看着雷雷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趴在门框上的时候,却不由觉得赵木棉这事情做得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雷雷担心,雷雷害怕,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环境。
他和兰花儿还有狗蛋不一样,他打小就在不愁吃穿的环境里边长大,不说是被宠着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口吃的都没有。兰花儿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但现在看来,他的各种生活技能至少是不合格的。
如果真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后头不去管他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到后头去,好连尸体都已经凉了臭了吧。
兰花儿盯着后头看了那么久,愣是没有见过雷雷出门找吃的。也不知道他是害怕着外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找到吃的。想到这些可能性,兰花儿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狗蛋在三四岁的时候,都已经懂看火烧水了。
要是雷雷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兰花儿真的很怀疑,赵木棉怎么就敢把他一个人扔在村子里边。要说赵木棉是故意留下这么个小家伙来让兰花儿收拾的话,兰花儿可真要哭笑不得了。
这得是多幼稚才能想出这样的报仇法子来啊。
而且,这到底是要多不负责任。赵木棉甚至没有向兰花儿说明这个娃子是没点儿自保能力的,也不会到外边去找吃的,只会一个人呆呆坐在家里边。要是赵家的人真就心肠狠一些,过个几天再去后头看的话,这估摸着可就……
这些话,兰花儿自然是不能对狗蛋说的。她只是在旁边笑着听狗蛋讲话,回头在心里暗自猜测。要说跟臧狼说,好像也不行,虽然没那意思,可真要跟臧狼,倒好像是专门去说赵木棉的坏话似的。
兰花儿干脆什么都不说了。这些事情,她自己藏在心里边就是。
倒是后来长梧曾经和她说过一次,“后头那小东西,看着不像是能自己活下去的呀。就那么放在后边,不大好吧。”
“不然怎地呢,也拉扯回家里边么,”兰花儿看着长梧,叹了口气,“家里边是不多这么张嘴,可等他阿姐家来了呢,再把他丢出去?横竖的,都不怎么对呀。况且你是没见着那态度,小心翼翼得跟不敢出洞的小老鼠一样。这不,天天看着给他送吃的么,就怕他有些什么不习惯的过不好的。也只能先这样呗。”
长梧笑了笑,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跟在兰花儿后头晃悠了一下,接着才讲,“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被一个人留下来了。他这样的,被留下来可不大好。”
兰花儿之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从来就没想出来过什么头绪的。这会儿听到长梧也抛出同样的疑问来,干脆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谁知道咧,许是没想到这样的吧。”
“没想到……不会吧。”长梧这么讲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淡淡的。
兰花儿很是惊讶地回头望了一眼,却整好看到他脸上还是那种笑吟吟的表情。说实在的,有时候兰花儿真是恨不得把他的笑从他脸上给扯下来。不过这会儿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把赵木棉的那点心思真就拿出来说道说道的,干脆就假装不知道,呵呵笑了笑。
这呵呵的意思,反正也只有兰花儿这么个现代人懂。
果然,长梧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在兰花儿身后转了个圈,从灶头拿了点儿吃的,就又退出去了。
等他退出去了好久以后,兰花儿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人可不是到灶间来偷东西吃的么。只不过过来的时候整好看到兰花儿在,所以才随便扯了个借口来聊天说几句的。还趁着兰花儿分神的时候从灶头上拿了吃的就跑。
亏兰花儿以前还以为这真是个什么大神,这会一看,也就是个上门来找吃的么。
改花去了镇上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原本到镇上去就要两天了,现在路况不明朗,又带着个拖后腿的赵木棉,走得慢一些,也是正常的。
到了镇上去以后,估摸着改花也要在镇上找点儿人打听打听,又要各种打点,等再回来,已经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了。在这些天压抑的生活里边,坳子村居然传出来了一点儿喜讯来。
山后头的绿杨村抬过来了一个新娘。这是原本在洪水来临以前就说好了的亲事,只是因为暴雨下来了,山路完全不通,这亲事就被推迟了。
等后来洪水退了以后,绿杨村因为地势的关系,新娘的家里完全被水给淹过了。得亏水退得是时候,没有被完全淹成海,可家里边的损失也很不少,一大半积存的粮食都被泡没了。
新娘家里边是户老实的,不愿在这时候把闺女嫁过去,给坳子村这边的人家添负担。可坳子村这边的,毕竟没有受那样大的影响,又实在是喜欢那位新娘的。在洪灾退去以后反倒是主动找上了门去。两家人互相一合计,又找了长梧一问,终于算了个好日子,这就把新娘给抬过来了。
洪灾以后办的婚礼自然没有以前的盛大和隆重,也几乎不请外人摆桌子吃饭了。
赵家和新郎家交情并不深厚,因此根本没有被请到宴上去的。据说那个宴十分简单,也就在屋子里边摆了两桌。除了送亲的和新郎家里边的人,就只在村子里请了村长和族老。
兰花儿想了想,最后还是从臧狼猎回来的东西里边挑了只兔子送过去,算是聊表心意了。以往这礼算是送得太轻了的,可现在这念头,就这么点儿东西,新郎家都实诚又惶恐地不敢接,生怕没办法回回去。最后好说歹说的,才将礼给留下来了。她虽然和那家人不大熟悉的,可这喜事一办,兰花儿总觉得就是个标志——坳子村的生活慢慢走上正轨的标志。
她也开始按照以往过日子的方式,开始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生活、家里边的生活慢慢校正回原本的轨道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