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儿听着臧狼那样讲,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听他这样表白心迹,说是愿意一直留在村子里——或者说留在赵家一直陪着兰花儿过苦逼日子的,兰花儿自然是觉得高兴的。但在高兴之余,又觉得这估计是件没办法坐到的事情。
就算她赵兰花一辈子不嫁,也不可能拖着臧狼陪她一块儿留在家里边过着孤苦的日子。她总觉着这人吧,多少还是找个伴儿过得比较开心,也比较治愈。
当然,像她这样的情况,要是真嫁不出去,她也不在意。可这事儿轮到臧狼身上,她就觉着怎么都该给臧狼找个好人家才是。
“阿狼,你这会儿觉着没什么,那也无所谓的。可往后要是看到了欢喜的姑娘,你就跟我讲。只要不是已经定亲了的成婚了的,不论怎样我都给你把姑娘说回来的。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到京城去,找到楚二郎门上,让他给你做主,什么姑娘说不回来呢。也不是难事,你记着跟我讲就是了。唉,到那时候,你也忍不住吧。”
兰花儿笑眯眯地这样耻笑他,臧狼的眼角倒是不红了,反倒是麦色的脸上微微升起了点儿红晕,有点结巴地小声讲:
“我、我不会的。小娘子不要取笑我。我这样的,说回来了也是拖累人家。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的。又没有钱,还不是不要成家的好。”
兰花儿就叹了口气:
“哪里像你说的这样。你年轻着咧,又有力气。我不知道你之前做的是什么,可你现在干活儿不是都没事儿么。杨郎中都和我讲了,你是伤着了,筋骨不好,变天的时候容易抽痛,可干农活是不影响的。你有力气又会做事,到时候要给你说亲的时候,我自然会把你身契烧掉的,你也用不着担心往后的事儿。家里边有你这么个男人,旁的也不图什么了不是么。”
臧狼愣了愣,看了看兰花儿,就将眼神低了下去。
兰花儿知道他心里边还是有心结的,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个废人了,总担心自己要拖累人家的。这事就是兰花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自己也不可能突然就宽下心来。
只能等着他自己想明白的。
反正,兰花儿觉着,他这个人要是哪天遇到了个欢喜的姑娘,估摸着就跟个挠不到痒处的猴儿一样,着急得满脸通红浑身发痒的了吧。到了那个时候,用不着旁人说什么,他自己就会想着要对人家好,要给人家好日子的。
要是个男人连喜欢上了人家以后都没勇气说要把人家娶家去给人家好日子过的,那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男人了,就是一辈子找不到媳妇,那也是活该。
兰花儿到底是心疼这个家伙,觉着他是个亲近的。可想着真要让臧狼找个媳妇,她这么一想,却又觉得心里边有些不舒服的。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习惯了和臧狼一块生活,把他当成了自己生活里边的一部分了,突然想到这个人要离开的,就觉得有些不高兴了。
即便是她阿哥阿弟的,和她一块生活的时间都没有臧狼和她在一起的长,两人也算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了。
一起贫苦过的,总觉着和旁人不一样的。
不过她还是马上克制住了自己的那种想法,抬头给臧狼露了个笑脸,讲:
“阿狼哪里都很好,要换了是我,能有这么个男人在家里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旁的都不图什么,哪里会说你就不好了,你哪里都很好的。”
臧狼一直低着头,也没有看她,听到她这样讲,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小娘子觉着我好?”
兰花儿用力地点点头,又想到臧狼低头看不见呢,就赶紧“嗯”了一声。
臧狼想了想,就讲:
“既然小娘子愿意,就让我一直跟着吧。我欢喜跟着小娘子。如果小娘子乐意让我走的,我就走。可小娘子要是不嫌弃,就让我一直跟着干活。”
兰花儿被他讲得有些晕,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又绕回到这上边来了,忍不住觉得有点转不出去了的感觉。
她想了想,觉得臧狼这会儿大概是真钻牛角尖了,横竖这一时半会的是要转不出去的,干脆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安抚他,讲:
“那你就跟着。反正以后的事儿多着呢,谁能说得准咧。说不好哪天你看上了个娘子,或者我看上了个汉子的,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呀。到时候总有法子的不是。”
臧狼隔了许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兰花儿总觉着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好,就只能先讲话题引了开去,说起狗蛋的事情来。
幸亏臧狼也不是个纠结的人。兰花儿说这狗蛋在镇上私塾上学的事,他跟着就也被引开了心思,给兰花儿讲他知道的一些乡试的情况。
这大胤朝实行的是科举制,和兰花儿知道的中国古代还比较相似的,同样是分为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个级别的,需要一级一级的考上去。具体是要考什么内容,臧狼不知道,兰花儿更加不知道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狗蛋知道就够了。
童试考的是童生,算是去参加考试之前的一种选拔,也不用到大老远去的,每年在镇上都会有统一的考试。甚至只要花点儿钱,据说就能从私塾里边得到一个推荐的童生资格,将这次考试给免过去。
当然了,推举的童生并不全是有钱的,好多也是有才的。只不过这推举也是有名额的,有些人花的钱多了,自然就将旁人给挤了下去。
“还好的,”臧狼一本正经地讲,“读书人重信义请钱财,大都会认真举荐。”
有了童生的资格以后,还要再考一次生员,考上了才能真正参加乡试。
不过从考上生员开始,这个考上了的人就已经可以免除自身的人头税了,所以偶尔会有村镇里边比较富裕的人家到私塾去,只求考一个生员的名头,免了税的,到时候再家去种田。
至于乡试,则是需要到每个州所在的州城里边去参加考试。
等考中了以后,又到京城里边去考了会试,才有资格做官。
每一个在会试里边排上名次的人基本上已经是妥妥儿的能当官了。只不过当的是什么官,官职有多大,这就取决于殿试了。
殿试相当于现代的面试,是和天子面对面谈话的。这主要就不是看那些考试的知识了。兰花儿总觉着这其实就是让皇帝挑几个自己看得顺眼的放在身边上早朝,看不顺眼的早早发配到外边做官去——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说的,就是对着臧狼她也不敢,不然臧狼得以为她是个疯的了。
兰花儿听臧狼讲完,又拿着钱罐子算了一下,就觉着这钱又有些太少了。
她赵家阿弟赵竞则,可是想着要当大官的。
这不管是要当大官还是当小官,但凡是想要当官,那就要规规矩矩地参加考试。童试好说,不过是在镇上考考,就是要费点儿钱,和现在差别也不大的。
可乡试要到州城去,会试甚至要到京城去。如果会试考上了,还得等殿试,这中间就要一大笔的开销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小说和电视剧里边总有些学子提前半年上京赴考的桥段。这是因为他们就真需要提前半年过去的呀。
兰花儿又算了一遍以后,脸上就露出了点儿蔫蔫的神色来,小声地问:
“阿狼,你瞧着这样的,够么?我觉着还差得远咧。”
臧狼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了看那钱罐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讲:
“不够。”
“唉,我也觉着不够的。可这不够了,我能怎么办咧。家里边能拿得出来的也就这些了。不过我觉着也用不着这样焦急的。狗蛋现在还小着咧,连童试都还没有过,哪里要想着以后那么远的问题。既然这能挣到第一笔钱的,往后自然能挣更多。哎呦,我就不能光在家里边种个地的么。我要求也不高呀,只要能养活自己,不饿肚子的就是了……当然是要能吃上肉的。怎么就见天地要想着钱呀钱呀呢。”
臧狼挠挠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是了。
不过兰花儿也就这么随便一说罢了。说完了以后,她还是要回头去想着怎么才能多挣点儿钱,供她弟一直考到大官去。
实在不行,她都已经想着了。实在不行她就到关雎那儿去借钱。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她总能把钱给还上的。
虽然她不乐意走到这么一步,可真要是需要,谁又会拉不下这个脸呢。
狗蛋是真想念下去,她和改花就供着狗蛋一路学下去就是了。她能看得出来,狗蛋是真心地喜欢上学这个事情,每次回来的时候,用不着别人赶,自个蹦蹦跳跳地就到杨郎中那里去了,回来的时候也乐得什么似的。
既然是这样,兰花儿觉得,就不该因为钱让狗蛋一直困在村里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