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的人都很有些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个问题,气氛一时之间居然尴尬了起来。
狗蛋又从臧狼身后把脑袋伸了出来,朝着兰花儿眨了眨眼睛,又做了个鬼脸。兰花儿早就半扭过身子假装害怕了,又要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巴巴的看着赵屠,都没时间空出来瞪狗蛋一眼。
改花其实也并不图本家的什么。他们之前在家里边商量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能从本家得到什么。要不是还想着要完成阿母的遗愿,他们根本都不会想着要到本家来。
不过既然兰花儿都已经把这个问题给说出来了,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我们家不要家产”这样的话。那要真是他们应得的,他哪里可能推拒。
这样僵持了好久,最后还是赵屠咳嗽了一声,板起了脸来对着改花和兰花儿讲:
“你们这样小小年纪,就想着要跟家里边分什么家产的?说了你们不会管家,你们还想着把钱往外边洒?你们就是回来住了,不就说明了暂时不会分出去的嘛。家里边的东西,自然也是我们长辈帮你们看着的。你们安心住着就是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兰花儿很想呛一句,说我们才不在乎你们的钱呢。可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要是你们不肯给,那也罢了,那就互相老死不相往来呗。
可她还得装成一副乖乖的模样,只能焦急地扯了扯改花的衣角,让改花千万不要答应。
改花吸了口气,正准备讲话,大阿公和四阿公已经抢先开口了,讲:
“是啊,你们这一群都是娃子,哪里懂管家。你瞧着我们家里边看着风光,那是好好经营了多久才留下来的产业。要是给你们了,不是两天就给败光了。”
“住本家是个好事,自家人的,还提什么钱不钱的,你们也不害臊。”
兰花儿背对着他们翻了翻白眼。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提钱的事情。她倒是想问问,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这本家的人开口闭口都还是让他们把坳子村的地给买了,得了钱还要上交给本家的。
兰花儿穿越过来这些年一直辛辛苦苦地才存了那么点儿钱,扩建了房子又买了地的,好不容易将地种了几年,把荒地给养肥了,好种地了,结果这些人一句话的就想让他们将所有好处都拱手让给本家的人。不但要把好处让出去,甚至还要把自己都倒贴出去才好。
这种事情不管是换了谁,估计都无法忍受吧。
而且这些人非要说兰花儿败家,也不想想当初赵家五房家长走的时候,五房那是个什么情形。兰花儿一个小女娃子在家里边,靠的就是那么点儿改花在外边打短工时候挣的微薄银钱。换着真是个村里边年纪小的女娃子,家里边没个大人的,倒真可能将家里边一点一点给败了。
可兰花儿这些年来一直将赵家打理得妥妥帖帖的,还挣了一笔。
外边人都以为她是攀上了什么富贵人家,才得了钱来,将赵家给发展了。实际上她最初穿越过来的时候,饭都吃不饱,撑着快要饿死的身体到山上去找东西吃的。坳子村里边的人都知道当初这个小娘子是怎样的了不起,养活了自己和家里边年幼的弟弟。
改花被他们抢白了几句,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了,就说:
“我们家里边好不容易才跟现在这样,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到本家这来过日子。我还想着我阿妹好好的在家里边……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屠看了改花一眼,又皱了皱眉头,慢悠悠地开口讲:
“还有,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连门亲事都没有,老是在外边瞎晃的,像个什么样子。从这个月开始,你挣到的银子就交到本家这吧。我们帮你存着,然后给你说门亲事。这样大的人了,钱还到处乱花的,也不知道存一点儿,要拿什么去娶媳妇。”
兰花儿一听就要炸毛了。
这么一句话,就将改花的亲事都给拿捏到手上了,而且连他平日里在镇上挣的工钱都打算给划到手上。
谁知道这些人拿了钱以后,到底会不会给改花存着呀。说是要给改花找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就算是真给改花找个媳妇,谁又知道找来的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要是他们随便给找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娘子——兰花儿倒不是瞧不起那些嫁不出去的娘子,还觉得那些人必定是有些可怜的原因,可不管怎么样,她也不可能因为觉得那些人可怜,就高兴让那些人当自己的嫂子。
而且,之前改花就已经说过了,他不想这样早的就娶媳妇,话里话外的还有要自由恋爱的意思。
改花哪里会答应,脸色一正,就讲: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阿弟阿妹还小,我得挣钱将他们养出来了,才好想自己的事。他们年纪小,家里边还需要我养着,我哪里能将他们交到别人手上,自己去做别的事情。而且我在镇上挣得也不多,都得存着给阿弟到私塾去上学用的,怎么能都交给你们,我阿弟的束脩该怎么办。”
赵屠又咳嗽了一声,说:
“你这娃子讲的什么话。本家和五房的,难道还算是别人?不能让外人养,接回本家,又算得了什么。这是本家的长辈要帮你管教弟妹,还有什么错的?你阿弟要束脩嘛……我们自然会给他的,难道还会克扣他的。”
改花顿时也是一愣。
赵屠这理由冠冕堂皇的,完全没有让人反驳的余地。
兰花儿都想着要喊:我们就是信不过你们,就是觉得你们会各种克扣各种抠门的,别说束脩了估计连饭都不让人吃——可这话说出来了,不就跟撕破脸皮似的了。
大阿公和四阿公原本就在旁边着急着,现在听到赵屠终于搬出来了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也跟着欣喜了起来,一边赶紧地跟着劝道:
“就是这个理儿。本家的人,帮着你教养小弟小妹的,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弟妹的福气。能养在阿翁跟前的孙女儿,往外说也好听啊。”
“不管你阿妹最后嫁的什么人家,往外一说是养在阿翁跟前的,难道不是好事?”
这大道理真是讲得好,好得连兰花儿都一时无法找到借口来拒绝。
赵屠说的话,不管是让谁来听,让谁来评理,道理都完全是在他的那一边。要说让阿翁来养孙女,的确是孙女的福气——特别是赵兰花还并不是嫡女。唯一要说让她不愿意在本家过日子的,那就是她实在信不过本家的人,也觉得和本家人实在活不到一块儿去。
可这种理由,也就只能是他们几兄妹姐弟的私下说说,当着赵屠的面,兰花儿都不好意思讲得这样直白。况且就算他们直接这么讲出来了,外人看着,还不是说他们五房的不知好赖。不管去到哪里,道理都在赵屠他们那边。
兰花儿又不可能遇到一个人就将本家的恶心事讲一遍。
就是人家愿意听,她都懒得去讲这些龌龊事儿。
场面一下子又冷了冷。不过这次无话可说的变成了五房这一边。
兰花儿又拉了拉改花的衣角,可她也知道这不是改花随便就能改变的情况,只能一脸无奈地站着。
这时候,她突然看到狗蛋从臧狼后头伸了伸脑袋,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狗蛋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大声地喊:
“我不要!我不要阿姐搬走,我也不要到别的地方住。我……我……我阿公在那个院子里边给我做过小板凳,阿母在那个院子里边给我做过衣服!在家里边炕上躺着我就觉得阿母还是抱着我的,我不要走!不要走!也不要阿姐走!”
厅子里边的人都跟着愣了愣。
特别是兰花儿和改花。他们是知道狗蛋的性子的。那小家伙就是以前被打破了脑袋,都死死憋着没有哭,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哭了出来了。
他阵势闹得特别大,所有人都被他这么一下子给吓到了。
狗蛋还在继续哭闹,一下子就蹲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继续喊:
“我不要啊!呜呜呜呜,阿姐好不容易……呜哇,好不容易家里边像以前阿公阿母在的时候,阿公阿母一直在家里边的,我知道的!我看到的!阿哥阿姐不要丢下阿公阿母,阿母说她待在家里不会走的……阿哥不要丢下阿母……”
他这话讲得似乎天真无比的,却又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
就好像说赵长生和柳燕燕的魂魄一直待在屋里不肯走开,让所有人又是一愣。
可对狗蛋最熟悉的兰花儿这会已经反应了过来——这小子在假哭。而且不光是假哭,还在假借着鬼魂的名义在吓人。
她念头转了转,来不及想很多,已经整个人扑了过去,抱着狗蛋,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跟着喊:
“原来阿弟你也看到……阿母说她不要走的……我也不要丢下阿母……呜呜呜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