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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聿一手抓住柳白的手臂,目光直视着柳白。柳白缓缓抬起头与之对视,淡淡一笑,道:“君侯,一切都很顺利地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辛聿的心中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那抓着柳白的手缓缓放开。
柳白走至门口,顿下脚步,道:“君侯,站在同等高度的人,才会有欺骗。属下,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那一刻,他自称属下,他从来都是在他面前淡薄而从容,没有作为属下的规矩。
辛聿记忆中的柳白,是那样温和如同泼墨丹青的男子,如冬日霜梅,如夏日青莲。
梅花有梅花的傲气,青莲有青莲的高洁,柳白不单单是他所认识的柳白。他可以对任何人残忍,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兄弟的关怀,从小到大举步维艰。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心狠手辣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直到柳白的出现,这个男子只认钱财,不认情分,对他来说交流起来非常顺畅;在这么多年来鼎力相助,直到今天,他以为他是真心想要帮助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柳白变成了而已完全信任的存在呢?
说到底,人只能完全相信自己吗?
刹那崩溃。
一块美玉,碎了,就算再优秀的巧手,也无法修补得同原先一模一样。
他没有反驳他的话。
辛聿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结论。
然后巨大的痛苦席卷他的全身,原来有一个人可以伤他如此。习惯被背叛和番背叛不是已经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吗?尽管,在常人眼中那并不是背叛,只是如同柳白所言,稍稍隐瞒了一些东西而已。只是辛聿的胸口窒闷难当,没有人会明白。
走得远了,柳白才将压抑至极限的鲜血咳出,“牵机”的毒素,好生霸道。
门口是诸葛飞檐冷冷的笑意,不是同情,也不是鄙夷,而是一种愤怒,那被压抑的,被埋葬多年之后重新挖出来的,愤怒。
“我以为你有多能撑呢?”诸葛飞檐道。
“阁下是……”柳白收起了点点殷红的帕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戒备。
“要你命的人,你信不信?”诸葛飞檐挑眉。
“这年头,要我命的人太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只要放任下去,你的寿元也不会长久吧?”诸葛飞檐的眸中牵动起得情绪,足够流露出一丝杀意。
“的确。”柳白并不想辩解什么。
“你甘心死吗?”
“不甘心。”怎么会甘心呢?时间太短了,他想要将她所有的要求都做到,然后陪着她。江山和美人都要,是不是太贪心了?
“真是诚实的回答。我见过不少英雄好汉,可是他们在死亡的前一刻,都露出了恐惧。”
“我怕死。”柳白再次强调。
这回答不知为何让诸葛飞檐愉快许多,这他身上似乎又一点和白离相似,就是常常出任意料。他不知道柳白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然而白离喜欢的人,总不至于太过糟糕。而对方却说不甘心,又说怕死,还真是叫人有些意外了。就算是逞强,也会说一些,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可怕的之类的吧?
而柳白深深记得白离对他说过,他死了之后,绝对不会为其守寡,一定要找一个男人再嫁了。这促使他一定要活下去,尽量,尽量活得再久一些。
如果死了还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怎么办?如果死了她就忘记他了怎么办?如果死了,她爱上另一个人怎么办?
他无法想象,如果那一些成为现实,他会生不如死。
只是,如今这般看着自己的血,碰触着它特有的温度,偶尔也会丧气地想,啊,阿离,如果我真的死了,你遇到一个值得的人,就算是再嫁了,也没有关系。
可是,还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啊……
我的阿离,只是我的,我的。
“我很讨厌你。”诸葛飞檐笑了笑。
“那并不是一件令人懊恼不快的事情,世间如此多人,我总不能让每一个人都认同我,况且,我并不认识你,你的喜恶并不能影响我。”柳白亦淡笑,她忽而想起白离似乎也说过相同的话,于是心中有那么一丝温暖在流淌。
“那么,阁下可以点名来意和身份了吗?”柳白抬眸,诸葛飞檐那斜倚门栏的身子,让他微微皱眉。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一个糟糕的人,那人对于白离,似乎也是心怀不轨啊,他抚额叹气,那明明是一个姿色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呢?
“我说了,我是要你命的人,你可愿意将你的命交给我?”诸葛飞檐继续挑眉,回到原本的问题。
“那恐怕不能。”柳白并不想长时间地将正常貌似没有意义的谈话进行下去了。他想要静静躺一会儿,在各种各样的事情叨扰之前,留一些时间来回忆和白离在一起的时光。即便是回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小奢侈的事情了。那些回忆太多,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慢慢收拾。
“如果是白离要我来的呢?”他的目光严肃,仿佛下一刻柳白要是不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他就真的会翻脸动手。而事实上,他现在的态度也并不算好。
“那她,请自己来吧。我并不需要第三个人插足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有些事情可以隐忍,可以妥协。但是柳白向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如果他在感情方面懦弱,他知道白离会毫不留恋地离开,那个女人同时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诸葛飞檐的眸子危险地微微眯起,这个答案好像和他心目中的有点不同。
柳白独立在梧桐树下,衣襟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梧桐叶子。
“出口在那边,慢走不送。”
诸葛飞檐两条浓眉皱在一起,柳白并没有同他外表那么好说话,这个清隽温和的男人有其特有的强势。
外堂跪了三个人,齐刷刷都俯首道:“主子……”
柳白冷冷地扫了一眼,道:“放一个陌生人进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用心,什么理由,都滚去内堂领罚吧。”他不需要解释,就像不需要诸葛飞檐的施舍救援。
他怕死,但是他有王者的自尊心。这真是一个矛盾的问题。
不过,牵机这种毒,存在了将近百年,从来无药可解,不至于现在有神医横空出世,创造出奇迹吧?
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任何人。
三人叩首称是,没有人会选择反驳。而内堂等着他们的,并不是几顿鞭子就完事了,内堂那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出了出产变态的人之外,还出产变态的刑罚。
当然,那一切完全不在柳白的考虑范围之中。他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怎么能为这种事情分出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而白离,失去音讯的时间也太久了一点吧?他并不认为白离会出事情,只是她依旧担心,出自本能。就算是“宋凌”,白离的存在也是特殊的。
柳白拨弄着青铜的古旧小盒子,如若有所思。这个盒子的钥匙,到底在哪里呢?要是得不到钥匙,就只能尝试毁去外面的盒子了。
这个盒子,里头潜藏的东西,便是让四国为之疯狂的东西,传说中大周皇室的遗物——传国玉玺。
“如果打不开,那便什么都不是。就算得到了盒子,也没有用。看起来,仿佛无形中有人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柳白摇摇头,喃喃。
夜黑降临,起风了,秋叶梧桐簌簌飘落。整个奉昌城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傍晚时分,街上就没人任何行人。
雪白的言纸在黑夜的街道中纷飞,像是出殡的纸花,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妖冶与诡异。
士兵们捡到了言纸,有识字的人纷纷大吃一惊,谣言比任何东西来得都快,言家的军营里军心浮躁不稳,言紫宵正在彻查。
“是谁,是谁发了这些东西!”
言紫宵将一沓言纸仍在传令官的脸上,怒吼道。
“这,这……小人不知。”传令官战战兢兢,这言纸里的内容可是要倒半边天的。
城头上有人收到了言纸,邹河一看,目露惊色,将之匆匆拿回殿内,报告给摇曳夫人和诸大臣。
前殿里早就炸开了锅,原本他们是被禁卫军围困在这里,在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筹码。
“这……这这。”傅尧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气愤道,“是谁如此大逆不道,妄图颠覆王室血脉,这是污蔑,这不可信!”
“怎么会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世子弑父的理由就有了。”
“混账,难道你还真信了摇曳夫人的话吗,你妄为饱学之士!”
“摇曳夫人来了,摇曳夫人来了!”远远的便有人再喊。这些被困在前殿的人以纪念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了,都被折磨得面色菜黄,一个个红着眼。这时候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在他们的心中荡开巨大的涟漪。
“当年世子殿下用言纸逼走永嘉长公主,今日难道是他被算计了?”这人一开口便知不对,此刻早已人心惶惶,若是世子殿下不是王室正统,那么能够继承王位的非西陵侯辛聿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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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学校了,尽量不断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